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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李屠户,旱魃现

    喂旱魃?


    听到这个字眼时候,陈远心中微愣。


    所谓旱魃,便是人含着冤煞而死,死后尸身被煞气温养,尸体僵而不腐,最终被煞气驱使,爬出了坟茔子,若这刚爬出时候天上下场小雨,这老僵淋雨,便将心中含着的那股子煞气,一股一股的吐出,充盈起了身子,便成了旱魃。


    力大无穷,所现之地,百里水涸。


    陈远眼睛微眯,看着那被老农丢出的镰刃砍死的男人,其脑门子上渗出来的血液,渐渐渗入了地面。


    这地像块棉花似的,很快吸干了这人身上血液。


    胡婉儿已经呆在了原地,身子不自觉的颤着,往陈远身后缩去。


    李屠户好歹是亲手杀过人的,心中也还算有点子胆气,当是嘴一抿,狠眼看向那又拿起两卷秸秆的老农。


    “只是说出个‘旱魃’二字,便要杀了人?!”


    那老农头也不抬,只是低低道:


    “如今荒村颗粒无收,全是因为旱魃,若不对旱魃敬着畏着,我们怕是连一口稀米汤都要喝不上了。”


    “他敢对旱魃不敬,嘴里挂骂,我们月月敬着的血肉,就毫无用处了,不就地杀了,待旱魃亲临,怕不只是要引发旱灾那么简单……”


    “全村人的性命可就要没喽!”


    “你!”


    李屠户牙一咬,骂道:


    “就算如此,那旱魃又能听到他的一句挂骂?!何须杀人?!”


    老农也不抬头,反而是把一堆砍碎的秸秆渣滓,铺设在了一旁的秸秆堆上。


    “本来就轮到他儿子了,他死了倒也还好,顺带免了他儿子的献祭。”


    李屠户心里恨着,牙关咬得咯嘣响,扭头看了沉默的陈远一眼。


    见其无动于衷,李屠户冷哼一声,便要去搀扶地上那枯瘦女人。


    却见那女人已经瘦弱得没力气哭喊,只是趴在死了的丈夫身上,颤抖着。


    “妹子,别哭了……这老农不是俺对手,他想把你丈夫尸首献给旱魃,我还不让呢!你且放宽心,找出好墓穴给下葬了去。”


    那女人颤抖着,却是抬起哭丧削瘦的脸,一字一句道:


    “不行,不行,我老汉儿代替了我儿子的死,他就得献祭,要不然白死了!!”


    “不给旱魃献血肉,我们荒村都是吃不了饱饭,都要被饿死的啊!”


    李屠户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陈远一把拦住。


    “走吧,既然这里没有歇脚的地方,那便赶去前边城里。”


    啪。


    李屠户一把打掉陈远的手,声音里带上几分怒气,粗眉一扬,


    “陈兄弟,枉我叫你一声兄弟,这村子里的苦难你看不见吗?!你修行了厉害道法,又怎不愿帮他们一把?!难道这旱魃还能比林子间那些精魅厉害了?”


    “你若怂了,带着你这小医童走就是!我杀过内壮武夫,也算半个练家子,我倒要看看这旱魃是什么路数!”


    “咱虽算不上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但咱老李也是受过苦头的,我见不得下面人受欺负!”


    陈远深深看了眼李屠户,也不再多言,牵起胡婉儿的袖子,便准备离开。


    胡婉儿想制止李屠户那般说辞,却又知晓陈哥如今是瞒着身份的,且照着陈哥的性子,一般不与人扯皮,身上那股子冷淡劲,有时候浓起来时候,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冰冷。


    无奈,她只能瞪了眼李屠户,跟着陈远往村子外走去。


    “哼!”


    李屠户冷哼一声,却被胡婉儿这瞪眼点着了火气,眼眶子都红了,忙大声喝住陈远。


    “陈兄弟!咱要不先在这歇个一时半刻的,看着咱斩了那旱魃,再一同上路可好?!既然是三人一块来,陈兄弟可还要丢下我一人不成?”


    陈远脸色始终平静,像一汪死水。


    他转身,轻点头。


    “好。”


    ……


    李屠户问了那老农,说这月份的旱魃献祭,便在今夜审申时。


    把两只羊羔子拴好,且这荒村里唯一看起来靠谱的,便是这老农。


    两只羊羔子就拴在秸秆堆旁,一口一口吃着老农早上时候切好的秸秆渣滓。


    李屠户则是从腰里抽出来一个布包,里头裹着的,是那柄陪了自己多年的刮骨刀。


    这刀子凶得狠,杀过武夫,也宰杀了这么多年的牲口,看着凶气森森,刀子一磨,滋啦啦的冒着火星子。


    李屠户嘴里干巴巴的,心里虽然依旧有着火气,但看着一旁静坐不语的陈远,却悄默默的想着:


    ‘方才对陈兄弟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些……’


    ‘可是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龙凤,这瞧着哪有一点龙凤的样子?’


    ‘今晚我勇斗旱魃,看看陈兄弟怎还有脸皮在我面前吹嘘。’


    ……


    照着正午商议好的,那枯瘦男人还是没有下葬。


    就被几根木绳子捆着身子,放在一个草席子上。


    李屠户就守在这里,中间看到那些村里妹子颇为崇拜地看着他,心里也便有了几分傲气与底气。


    ‘咱可比荒村里的瘦男人强多了啊……’


    ……


    距离申时还有半炷香时间。


    那老农,也是这荒村的村长,组织着村里几个汉子,渐张罗起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


    找了些干草枯柴,铺在桌子上,每人脸上都涂抹点子蜡烛烧得滴油,滋啦得皮肤香灼灼的。


    李屠户就坐在这桌子边上,手里的刮骨刀握得死死的。


    这夜里寒风一吹,倒真会浇灭人的胆气。


    但这么多年牛羊岂是白宰杀的,这李屠户深吸一口气,喝了一盅随身带的烧酒,便又镇定自若下来。


    四处打量一下,便见着陈远还守在那秸秆堆,自己的两头羊羔子旁边,便不由得心头傲气了几分。


    ‘陈兄弟说是南街里最有名的郎中神医,还懂道法,胆气终是不比自己的,本事高有何用?还不是怂了?今夜里,咱就斩了这旱魃,让陈兄弟看看,何为男人,何是阳刚!’


    心里想着,却也对着陈远方向扬了扬头颅。


    陈远没有抬头,却被胡婉儿瞧见,她忙在陈远旁边,龇牙咧嘴道:


    “陈哥!你瞧他那得意劲儿!要不你亮了身份好好揍他丫的!”


    正静心打坐着的陈远,却是手轻轻抚着那两只羊羔。


    羊羔体格不大,要不然也不会被带着走了三百里路。


    但其胃口貌似不小,就这么吃着吃着,半日功夫,给这秸秆堆吃了个空。


    “旱魃现!血肉供奉!请旱魃高抬贵手,赐我雨水,还我口粮!”


    那老农恭恭敬敬地,带着几个男人,将已经死透的枯瘦男子,抬上了拼凑好的方桌。


    夜风呼呼的刮,这荒村里的油灯本就昏暗,这么一吹,也都四方摇摆,差些熄灭。


    李屠户定神,紧握着刮骨刀,往黑暗里四下瞧,生怕哪里有东西钻了出来,将这桌上的枯瘦男人给叼走。


    噗嗤。


    却听着刀子入肉的声音传来。


    李屠户微一愕,却见着那老农,持着白日里用着的那杆子镰刀,剁下了枯瘦男人的脑袋。


    血淋淋的,用漏勺放在一个缺口的瓷碗里。


    “她家死的男人,那她家分到的最多,别急,人人都有份!”


    只见这镰刀一下下的,将枯瘦男人分成了无数块,这围在桌旁的众人,都是用瓷碗接着,抓在手里,便一口一口咀嚼起来。


    吧嗒。


    李屠户的刮骨刀跌落在地,这寂静夜里,只留下咀嚼动静。


    他下巴打着颤儿,忙忙向陈远那边看去,


    “陈兄弟……啊!”


    这一看,便看着那两头羊羔子吃空的秸秆堆下,埋着无数被刮得干净的人骨!


    陈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李屠户走来,


    “哪有什么旱魃。”


    “人吃人的借口罢了。”


    “下次再犯蠢,我就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陈远睁眼,两道金芒疾射。


    人皇眼现,邪祟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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