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百合开得正好,他没忍住买了一束。
热心人士盛闵行奄奄一息地躺在满目都是白色的病床里,生命监测仪有规律地响着,说明他生命体徵暂时平稳。
歹徒的刀幸运地没有伤到要害,盛闵行被捅穿了一段肠子,那段被损坏的肠子只能人为截掉。
全麻手术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躺在床上也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
沈渡津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想听听他梦话的具体内容。
但好可惜,他说的大概是什么外星语言,沈渡津很难才从中辨认出几个属于中文的音调。
「……不走……很想……」
「害怕……有刀……」
他想,盛闵行应该在做梦,梦里正好是被捅的场景。
真是够可怕的梦。
盛闵行忽然叫了一声,「阿du。」
沈渡津小小地打了个颤,放下百合就要走了。
「沈渡津。」盛闵行叫了一声。
沈渡津忽然站定。转过身再看盛闵行时,这人还是不清醒的。
可口齿却变得比刚才清楚了,想来是药效快要过去了。
沈渡津想,这梦变得真够快,这会儿梦到的大概是自己。
盛闵行:「我好爱你。」
又是毫无营养的告白。他想。
之前真醉还是假醉还尚无定论,现在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是真不清醒的。
「是我之前想错了…」盛闵行不需要得到回应,自己就可以接着说下去。
「…我不是让你变回齐度,而是要让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别人,是你。」
……
盛闵行在对梦里人剖白着。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的确是临近清醒的时候才能有的清晰口齿,当晚盛闵行便彻底清醒过来,看到还没离开的沈渡津。
他有些欣喜不已:「你来陪床吗?」
「这边没有陪床制度,有护士会管你。」沈渡津说。
盛闵行显而易见地有些低落,四下找了找手机不想说话了。
「还疼吗?」沈渡津问他。
他诚实道:「有点。」
沈渡津:「你知道伤到什么部位吗?」
他有话答话:「意识消失之前听见医生说的了,切了段肠子。也好,刚好在阑尾的部分,彻底断绝了以后得急性阑尾炎的可能。」
沈渡津:「就这么冲上来,你不觉得危险吗?」
「……还行。」
沈渡津声音不自觉变大:「你是不想要命吗?」
他终于品出点不一样的意思。
「你在关心我吗?」
「不是。」
……
话虽如此,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沈渡津后面几天依旧到场,有时带些新鲜的水果,有时带些自己做的病患餐。
那一刀远远没有盛闵行说得这么简单,刀锋不仅切断了一节肠子,也伤到了周围的很多组织。
养起来费时费力,中途还发生了一次急性腹膜炎感染。
高烧到41度,盛闵行也算是半只脚沾了鬼门关的门。
***
冬末时,国际训犬赛的决赛正式开启。有了上一次的事故,这次决赛更是加大了安保力度,几乎每隔两米就有一位执法人员坚守岗位。
盛闵行伤好得差不多,决赛自然也没有缺席。
上台前,他厚着脸皮给沈渡津去了电话。
用的是本人号码。
沈渡津接了。
他说:「我伤好了。」
「好了就行。」
「这次我也会来看你。」
信号有一瞬间变得不好,沈渡津的声音清晰难辨,「来就来。」
盛闵行终于鼓起勇气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那是他的事。」
「嗯,所以呢?」
盛闵行:「我已经是第四次来看你比赛,你能不能——」
紧急关头还是卡了壳。
「噢,」沈渡津瞭然,替他补充道,「我要原谅你?」
盛闵行被一语道破有些难堪,急道:「不用,你继续讨厌我吧。」
沈渡津是天生该驰骋在赛场上的人,他为训犬的赛场而生,赛场亦为他而成。
哨音响起的那一剎,一切都尘埃落定,成为定局。
站上领奖台的时候,他还觉得一切不算真实。台下的掌声热烈,却似乎并不该属于他。
直到主持大声念出他的名字时他才恍然回神。
获奖感言是必备环节。
这种一般都会事先准备演讲稿,沈渡津准备了,却没有按照事先做的准备将这场盛大的仪式进行下去。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站上这里。」
他花了太久的时间去克服十年间所有的障碍。
他说:「我一直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这也没错,他得到又失去过很多东西。
台下观众听着这一场并不寻常的感言分享,不时鼓掌给予鼓励。
他洋洋洒洒分享了很多,最后道:
「有人想让我,在第四次来看我比赛时原谅他。」
台下有一瞬间的静谧。
他又稍作遗憾:「可是他好像不在场。」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四下探寻这位「他」的踪迹。
「我在。」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