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脑子里突然以上帝的视角弹出一个场景,十五六岁半大的少年,浑身是血,贴着阴冷墙壁蜷缩在角落里,面前还有只眼珠子绿莹莹的生物。
他小小地打了个寒噤,指尖冒出些冷汗。
无人接话,盛闵行演独角戏惯了:「是我家的狗。」
「它们俩没人管没人教,每天都很闹腾。」可烦人了,逮着我就咬。
他设想着不存在的老管家被藏獒追在屁股后面狂奔的场景,说道:「我的管家都快被它们折磨疯了。」
添油加醋,过于夸张。
夏天下过雨后总有很多蚊子,沈渡津家没安纱窗,蚊子顺着窗沿都飞了进来。
他厌烦那只在耳边嗡嗡响个不停的蚊子,打断道:「和我没关系。」
盛闵行解释道:「当然和你有关系,我给你发过邮件的,诚挚聘请你担任我的家庭训犬师。」
「我没时间。」
「那是两个月前,你目前这份合约快到期了吧,应该还有一个半月左右。」
沈渡津阴阳怪气道:「盛先生记性真好。」
盛闵行显然没听出话外话,十分受用道:「我记性一向好,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份主动送上门的工作吗?」
「考虑好了,我依旧维持原始意见,」沈渡津清清嗓子道,「我拒绝。」
盛闵行真诚道:「我建议你再斟酌一下,三思而后行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究竟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时间,我不愿意,你还不是我的甲方,无权干涉我的决定。」沈渡津有些恼火。
「真的吗?」盛闵行脸上露出些可惜的神色,话锋一转道:「你家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
沈渡津一愣,没明白盛闵行什么意思。
他眼看着盛闵行拿起了桌上另一个搪瓷杯。盛闵行这是对搪瓷杯有什么执着的追求吗,这已经是今晚数不清第几次他拿起杯子了。
盛闵行:「应该不会有同时用两个杯子喝水的人吧。」他晃了晃那个杯子,里面的凉白开跟着他的动作在杯内漾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你家还住了别人?」他发出个疑问语气,可这是他早已肯定的事实。
沈渡津一下子戒备起来:「你什么意思?」
盛闵行捏着搪瓷杯把玩着:「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与别人合租的人。」
的确不是,沈渡津喜欢独居,如今只是为钟期解燃眉之急。
沈渡津说:「你未免太过自信,我们都不了解彼此。」
「至少我在努力了解你,我能够在今晚觉察出你家还住了其他人。」盛闵行嗓音低沉,带着些磁性,像是诱惑沈渡津开口的毒药:「那个人是谁?」
他当然能了解更多,用他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窃取他人的隐私。
「你管太多了。」沈渡津不耐烦道。
盛闵行继续猜测:「是你家人?还是朋友?」
「就此打住,再说下去马上给我滚出去。」沈渡津有些忍不住,腾地站起来,指着大门口厉声道。
「沈先生先坐下听完我后面的话,」盛闵行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大概就不会让我滚了。」
沈渡津突然觉得盛闵行可能真的有什么病,他所有的行为都让人捉摸不透,看不出下一步的意图。
从他莫名其妙来到自己家,进了门以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呢?盛闵行玩儿温情犯贱那套玩腻了,又准备开启什么新副本?
沈渡津很疲倦,最近烦心事实在很多,与人周旋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他努力过很多次,可盛闵行不肯离开。被牵着走就被牵着走吧,提线木偶也没什么不好。
他狠眨了一下眼,试图掩饰住里面浓厚的疲惫:「有什么您就说吧。」
说吧,我懒得猜,也懒得问了。
他又用回了「您」,阴阳怪气,盛闵行不大在意:「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谁和你住在一起?」
「我妹妹。」沈渡津补充道,「盛先生应该查到了,她叫沈俞,今年读高三。」
他当然不可能傻到将钟期透露出来,所幸钟期自从住进他家以后就再没出过门,不会给盛闵行可乘之机。
他还没忘记那晚在夜幸的「孤鹰」里,盛闵行也在场。
盛闵行和复缙,是朋友。
盛闵行对这种明明怨愤却懒得辩驳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快。他的确知道关于沈俞的一切,但被沈渡津以明晃晃地戳穿就是不爽。
他试图挽尊:「我还没查得这么精细,也没丧心病狂到查遍你身边所有人的地步。」
「我不屑于用强权压人,更加喜欢自由发展。就像我现在站在这儿,是在和你好好沟通。」
沈渡津不表态,盛闵行又问:「高三的学生这么自由吗,非周六日也能回家。我记得我当年可不是这样。」
事实上他并不是在国内读的高中,根本不清楚国内教育情况。不过中式教育大概都一个样,高三学生又管得严,他便随口胡诌。
「她今天请假了。」沈渡津垂着眉眼淡淡道。
盛闵行提议:「那把她叫出来,我们见个面怎么样?」
「她生病,早就睡了。」沈渡津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可理喻,「没什么好见的,她是我妹妹,您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