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起来,闻依总是这样毫无预兆横冲直撞进他生命。
高中军训撞上他要参加imo,到学校后军训已经结束,同学们各自抱团显得他孤苦无依,他对于交朋友无所谓,但班主任因为成绩对他多有关照,特地安排班长,也就是闻依照顾他。
他多了个「一周朋友」,闻依为完成班主任交代,出操、午饭、体育课,凡是自由活动时间她都要跟着自己。
秦南山从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她嘴巴似乎合不起来,碰上谁都能侃上几句,他不愿意等她,每每这时候她会气急败坏地抱怨,刚刚那个谁是什么学生会会长、校长女儿,她本来要给他介绍的。
饭桌也是她的社交场,一顿午饭她能吃上一个小时,还不让他走,于是那一周每一顿午饭他都得带上习题册。
他无法理解她的社交,她也无法理解他的函数方程,一周后俩人回归各自生活学习,彷佛这「一周朋友」从未存在。
良久,秦南山掏出手机,找到昨晚没接到的那个号码,微一停顿,垂眸看表,九点三刻,这个点应当上班,拨出电话。
响过三声被接起,他先开口:「闻依。」
那边周围环境嘈杂,语气并不好,「有话说。」
秦南山轻轻皱起眉,「在哪?」
「医院,打胎。」
他停了几秒,深呼吸后平静道:「先别打,我们谈谈。」
「可以,我在一附院,一个小时后医院门口的咖啡厅见。」
「好。」
电话挂断,闻依沖赵灵耸肩,「走了,你继续忙。」
赵灵把人拉住,劝道:「不是你真要打啊?张主任都说了你打这个孩子风险很大,你不为孩子也得为你自己啊,再说人秦南山不错,你白捡便宜呢。」
闻依把掉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浑不在意,「我不喜欢这类型的男人。而且他不想要孩子,我不会强迫他,也不想做单亲妈妈,拜託你帮我问问你的同行们了。」
「你不喜欢你跟人家做!」
「......不一样,性格和身体可以分离。」闻依笑得妖娆:「你知道的,我空窗四年,美色在前,无法抵挡。」
「拉倒吧你。」
赵灵认识闻依六年,第一眼见时直觉她不是什么好人,尤其那双杏眼,瞳仁清亮,晃晃荡荡地永远漾着一弯春水,像狐狸似地招人。
所以啊,她要是随随便便能跟人睡,今天做的可不是区域经理了,申城总负责人她都能掺一脚。
还想再八卦八卦,可惜病房那边叫,只得放人走,「晚点再联繫,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了。」
闻依今天来医院维护客户关系,这些其实不用她再操心,但做到这个岗位反倒开始喜欢上最初入行时最令人心烦的工作内容,在医院四处转转,逮着个空闲的年轻医生就能聊上两句,多。
接到电话后没了拜访医生的心情,她提前去咖啡厅。
点单时忽然想起肚子多了个小房客,虽然入住时间可能有点短,但还住着就是她尊贵的客人,于是问服务员,「怀孕可以喝咖啡吗?」
服务员是个小妹妹,也许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慌张说自己不知道,又拿手机查,查完告诉她:「姐姐,网上说孕妇不能喝咖啡。」
闻依遗憾,「那有没有热水,给我一杯。」
「有的有的。」
「谢谢。」
没等多久,透明玻璃窗外走来个熟悉人影。医院门口不好停车,他估计停得远,要走不少路。
闻依前两天努力搜刮十年前的记忆,此刻人影和记忆相差无几,步伐沉稳,目不斜视,周围喧嚣入不了他眼,仿佛在他的世界里走路就只能是走路,同时做其他事情是犯罪。
十八岁的秦南山沉默寡言,只沉浸在自己的数学世界里,而十八岁的闻依早已八面玲珑,多次获封「交际花」一名,他们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类人,在彼此的路上不断向前,却不想重逢于某十字路口,有了交集。
咖啡厅门口接客铃清脆响起,一眨眼,人在她面前坐下。
酒店那晚气氛昏暗急切,昨晚在他家门口时她心里记挂其他,此刻相对而坐,闻依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男人。
二十八岁的秦南山褪去少年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的稳重,五官优越,硬朗中透着丝温润,双眸漆黑如海,探不清眼底情绪,平添几分令人好奇的神秘感。
坐姿笔挺,身上西服衬衫一丝不苟熨帖齐整,领带系的是温莎结。
一附院之前有个老医生生活很讲究,他说男性衣着代表的是一个男人的品味、要求和气质。
闻依深以为然,单以她接触最多的医生群体来说,有人下班后邋里邋遢,一件外套可能穿了又穿,但也有人西装革履,无论何时何地遇见总是整齐体面,同一份职业,给人感官不尽相同。
闻依当时为拉近与老医生关系,专门了解过各种西服材质种类,也包括领带打法样式,她还自己买了领带去学,温莎结最复杂也最正式,正三角形饱满有力,英国贵族绅士将之视为漂亮与浪漫的代表。
闻依心底些微诧异,抬目往上,对上男人澄澈目光。
比那晚的疑惑不解清润许多,又坚定有力,一如他的步伐,好似马儿认准目标,笃守向前。
良久,闻依移开眼,把桌面菜单移过去,「喝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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