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今天。
忙碌了一上午的大臣们,褪去黑色的官服,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来到了咸阳宫。
距离节目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大厅已经快坐满了。
冯劫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资料,简单梳理了一番,骑着马就朝咸阳宫而来。
一炷香时间,便到了演出场地的大门口。
此时整个场地被包裹了起来,不进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冯劫整理了下衣裳,朝门口走去。
刚要进门,却被一只手挡在了前面。
“大人,每人门票一百钱。”售票员笑嘻嘻的朝冯劫伸出手。
“什么?!这么贵!你们抢钱呐?我一个月俸禄也才五百钱好不好,听个说书先生就一百钱!你这就是敲诈!”
听到一百钱,冯劫就差没跳起来撸袖子把这个售票员打一顿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也是听过的,咸阳的酒楼基本都有说书先生在表演,只需两钱,点个小菜,就能听,没想到到你这了,就翻了五十倍?
售票员不慌不忙的说:“大人啊,你不买就先让后面的人买嘛,等会儿位置没了哦。”
“哼!就算是皇后说要来捧捧场,但我实在是掏不出这个钱,告辞!”
说着冯劫就要走。
此时身后走来了一个他没想到会出现的人。
“诶?!这不是冯御史嘛,这么生气干嘛去啊?不看戏了?”
冯劫一听,有人叫自己,便抬头看去,吓了他一跳。
“李斯?!”
“你...你不去修律法,还有心思来听书!你这是渎职!失职!快点回去工作,别在这瞎晃悠!不然我可要告诉冯相和陛下,让他们处理你了。”
冯劫本来就生气,听个书跟尼玛打劫一样,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你门票收这么高,明着宰人是吧。
李斯却不以为意,讪讪的说:“冯御史啊,别那么急躁嘛,呵呵呵,老夫我虽不是丞相了,但好歹也是个修律法的小吏,来看戏也是可以的啊,你干嘛对我那么大的敌意呢?”
见李斯脸摸着自己的胡子,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冯劫见了就气愤。
“你个老贼,害死始皇,本就是夷灭三族的死罪,如今殿下开恩放过你一马,你却不好好报答恩情,认真工作,还有闲情来这里听书,你说你,是不是玩忽职守?你心里不觉得惭愧吗!”
最开始冯劫就想把李斯置于死地,但奈何桥松不让,冯劫便索性暗中监视起李斯了。
这一年来,李斯确实兢兢业业,为了修律法,走访民间,多次调研,和廷尉们一同纂编新的律法,每次有成果后,都会上交陛下和大臣们过目,并没有犯什么错误。
但这就不代表,冯劫对李斯的偏见消失了,反而是好不容易逮到李斯想要享乐,可要好好鞭打一番。
李斯摇了摇头,对冯劫说:“冯御史此言差矣,我李斯勤勤恳恳的修定律法,你见我之前有玩忽职守吗?”
“这...没有...但也不能说明你现在没有啊!”
李斯笑了,“你见我进去了吗?我就是来这里看看不行吗?我要见陛下商量一下工作进度不行吗?我和冯相探讨一下最新的律法结果不行吗?我连门都没进,你就污蔑我,这可是新律法里明确写了,要坐牢的,你有证据吗就说我擅离职守?”
“我...你!”冯劫气的双手攥拳,李斯说的没错。
律法里确实写了擅自污蔑诽谤造成对方财产损失或者人身攻击严重的,是要被判刑的。
冯劫咬了咬牙,说:“确实如你所说,我没证据,但你也别嚣张,我会看着你的,你但凡做出逾越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始皇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冯劫甩袖准备离开。
李斯撇了撇嘴,才不理他,自顾自来到售票员门口,嘴里嘟囔了几句,“无知小儿,看你能把老夫怎样,哼。”
冯劫没走多远,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刚才还说没证据不能指控你,现在倒好,你想等我走了,再进去是吧?你好生狡猾啊。
“慢着!李斯!”
冯劫赶紧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抓着李斯的正要掏钱的手臂,“怎么样?这次没法狡辩了吧,你就说你是想听书,我会考虑对你的惩罚轻一点的。”
“你在说什么?”李斯皱着眉头,只觉得冯劫是不是魔怔了,这么针对自己,我跟你多大仇多大怨啊,始皇都死几年了,你还要纠缠不清吗?再说了,我也不是始作俑者啊!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冯劫厉声叫了起来。
“你说,他李斯是不是掏钱准备进去。”
售票员被冯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点了点头。
“你看看,售票员都说你要进去了,你这还不是享乐吗?你身为戴罪之人,又是廷尉,怎么能带头享乐呢?你这是公然挑战殿下对你期望!你知道吗!殿下知道你这样做,会怎么处罚你,你应该知道吧!
不过念在你和我都是为官之人,我也不为难你了,你主动承认我些许还能再殿下面前说两句好话,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和赵高一样,关进黑黢黢的大牢里吧!”
冯劫感觉这次势在必得了,这我总算没有污蔑你吧,被我逮个正着,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斯挣脱冯劫的手,满脸怒气的说:“我承认?承认什么?你别在这跟老夫我胡搅蛮缠,殿下如何对我,我自然知晓,不用你在这瞎操心!”
“诶!你!好好好!身为朝廷命官,公然带头纵欲,我一定要参你一本!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陛下!”
说着,冯劫就要朝里面走去。
可售票员把身子挡在门口,“大人,要进去可以,先买票。”
“不是。”冯劫舔了舔嘴唇,皱着眉,“你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吗?他!李斯!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啊,李斯大人嘛,很有名的。”售票员笑呵呵的回应。
“有名?也对,罪大恶极之人肯定是有名的。”
“什么罪大恶极?!冯劫大人,虽然您的事迹在百姓口中也啧啧称奇,但李斯大人也是我们百姓爱戴的对象,您不要被什么奸人给洗脑了啊。”
见售票员张口就对李斯维护,冯劫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李斯和赵高篡改遗诏,这件事难道没有公之于众吗?
冯劫惊讶的看着李斯,他还以为百姓早就知道了李斯的所作所为了呢,赵高和胡亥被关进大牢后陛下便就不再过问了,自己也就没多关心,反正这俩逆贼肯定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李斯另说,殿下需要他的才能,自己也能理解,可什么时候百姓都知道李斯是个好人了?
“不对不对,李斯给你们洗脑了对吧?他跟你们说了什么?他走访民情一定做过什么事对吧?你大胆说,我御史大夫!为你做主申冤!”
李斯觉得冯劫就是在胡闹,自己哪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冯御史...”
“你闭嘴!我在帮民申屈,你休要在胡说八道,扰乱视听!”
李斯轻哼一声,就静静的看你表演。
售票员板着脸看着冯劫,她不知道冯劫这是发了什么疯,跟李斯这么不对付。
“御史大人,你真的是误会李斯大人了,他前半年的时候,一边修订律法一边挨家挨户的给我们讲解律法里的事情,而且谁家有冤案,也是第一时间处理,为我们老百姓说话,平了不少冤假错案呢。
我记得前几个月的时候,有一家人的地被林间的野猪给糟蹋了,今年的收成算是完蛋了,李斯大人无私的给这家人捐了几十石粮食呢,你说,这种人怎么会罪大恶极呢?”
冯劫面容狐疑,捏着下巴,“此话当真?你没被他威胁?”
售票员都被逗笑了,“我的好大人啊,现在咸阳大街,谁敢明目张胆乱丢垃圾,都要被十里八乡的人从头骂到尾,去官府报案,官吏们也是第一时间就来调解了,而且都是站在老百姓这边的,除了那些恶心人无所事事的流氓外让官府觉得很头疼,基本上咸阳现在和和睦睦的,没什么大事发生。
要是我真被人威胁,还可以直接找冯御史您啊,您可是铁目判官,做事肺石风清的人呐,我们百姓都知道的。
之所以不来找您,一方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隔壁张娃偷了李家一只鸡,城头老王睡了隔壁寡妇,西街小贩强买强卖之类的,这些小事还真的不能劳烦您出面,不是吗?上次的咸阳凶杀案,这么大动静,您不也是为霍家伸张正义了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听这个售票员一说,冯劫转过头,开始上下打量起来李斯这老头了。
难道是活了那么久,真的打算潜心悔过?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痛改前非了?
虽说你真的决定重新做人,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李斯你就应该死在工作岗位上,一刻也不能懈怠,因为这是你应得的!自作自受!怪不了谁。
“嗯...”冯劫低头开始思考起来。
李斯见冯劫陷入沉思,不由得笑了笑,“诺,钱你拿好。”
“冯御史,我先进去喽,人家售票员都这么说了,你还说我没有认真工作吗?我可是没日没夜的辛劳呢,偶尔放松一下也不为过吧?你别小家子气的,好吗?再说了,这场子里可不是听书,是戏剧!懂吗?戏剧!你说我是来听书的,不好意思你说错了,我是来看戏的。
一看你就是啥也不懂,你不也天天去酒楼听书嘛,还说我呢,拜拜喽。”
冯劫愣在原地,反驳说:“我那是...我那是我的休息时间去的好吧!我工作时间可没有去消遣啊!”
“我知道啊。”李斯已经走到里面,露出头来说,“我这也是休息时间。”
说完,就朝里面走了进去。
冯劫急坏了,他也想进。
“诶诶诶!冯御史大人,你想吃白食啊!虽说您是老百姓的正义后盾,但也不能滥用职权吧,我也是要生活的啊,不给钱不能进!”
“啧!你!行行行,我给钱还不行嘛。”冯劫掏钱边问说:“李斯说的戏剧是啥东西?”
“哦,这个啊,其实就是几个人在台子上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售票员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毕竟这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再藏着掖着也说不过去。
“表演?”冯劫没反应过来,“几个说书先生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不是只需一个说书先生就够了吗?”
“这您就不懂了吧,我们邱掌柜可是用了另一种表现形式来展现梁山伯与祝英台,跟传统的说书先生自然是不一样的。”
冯劫嘴角抽抽,还传统了呢,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不也才一个月吗!就传统了?
“算了算了,管他是不是一个人演,哦对了,我可不是为了看...看...看什么?戏什么?”
“戏剧。”售票员补充说道。
“对对对,戏剧,我是为了监视李斯,看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会不会跟陛下污蔑我,我不能坐以待毙,明白了吗?”
售票员捂着眼睛苦笑,这冯劫看来是真的跟李斯有过节啊。
“我懂我明白,冯劫大人为了工作嘛,我都理解。”
“嗯,你理解就行。”冯劫笑了笑,掏出身上仅剩的十枚秦半两。
“十枚铜钱?!”售票员眼睛瞪得大大的,“大人,我说的是一百钱,不是十钱,您是不是听错了?”
“呃...奥哦!一百钱啊,这样啊,呵呵呵...呵呵。”冯劫尴尬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假装找钱。
嘴里嘀咕起来,“完了完了,谁出门专门带一百钱啊,这十钱还是我准备夜宵的钱,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回去拿?”
“那个...小兄啊,这戏剧还有多久开始呢?”
“一炷香时间吧,冯御史现在回去拿的话,应该来不及了。”售票员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回去拿!我能没带钱吗!只是...只是...”
冯劫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借口,可没带钱是事实啊,虽说他向来在公共场合都不是很要面子,但这次,有李斯在,他无论如何让也不能丢了面子。
“你等等,我钱在身上,我再找找。”
售票员抿着嘴,真挚的眼神中透露出我都懂的,静静的等着了。
不一会儿。
眼看就要开始了,冯劫搜光了身上,就差把衣服脱下来了,也没找到钱。
售票员见冯劫急得摸上摸下,也不好说什么。
“那个...”冯劫挠了挠头说:“能不能先欠着啊,等戏剧结束后,我就回去拿给你。”
“这...”售票员陷入了犹豫。
这咸阳宫,可不比咸阳其他地方,这里都是达官显贵的人,像冯劫这样的大官,一月俸禄五百钱,这是外面工厂的五倍了,而且听说年终俸禄高的吓人,普通人敢都不敢想。
这样的大官自然是不缺钱的,毕竟冯劫也是个好官,百姓都知道他,应该不会欠账吧?
售票员点了点头说:“冯御史,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不我去通知一下我家邱掌柜?我只是个打工的,没那么大权力。”
“好,那你快进去吧,我就在这等着,戏剧马上开始了。”
“好!”售票员转身便进去了,心里想着,还说你是为了监察李斯呢,一副着急的样子,恐怕是想看戏剧吧。
不一会儿,邱掌柜出来了,握着冯劫的手,“我失礼了啊冯御史,下人不懂事,非要收您的钱,您早通知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收您的钱呢,快请进吧,前两排还有个位置呢。”
“啊好好好,邱掌柜真是个好人呐,放心,戏剧看完我一定亲自把一百钱送到你府上,一分不会少你的。”
“哈哈哈,那我就先多谢冯御史了,请进吧。”
说着,冯劫便拿着票号走了进去自己找位置去了。
站在后面的售票员说:“掌柜的,你把前两排您的位置让给他了,原本五百钱的您才收一百钱,会不会太便宜冯御史了?”
邱掌柜扬着嘴角,窃笑起来:“放心吧,我不说冯御史也会一分不少的把钱送过来的。”
“真的吗?邱掌柜您也太厉害了吧!”售票员崇拜的看着邱掌柜。
“呵呵,你还年轻,多看多学,我先进去了。”
说罢,邱掌柜也进去了。
售票员此时便充当起了门卫,但凡进出都要持有票号。
早在排练的时候,售票员就已经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剧看过好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