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收到信件后,第一时间便通知了张良,把竹简拿给张良看。
张良缓缓而笑,他早就预测到了,范增会这样说。
“沛公,你觉得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刘邦转头说:“去啊,不是子房兄你的说吗?要是他们答应这个计策,那我们就可以和秦军有一较高下的资本了。”
“呵呵呵,沛公甘心自己作为牵制秦军的主力吗?”
说到这,刘邦稍加思索,挠了挠脸,说:“自然是愿意,只要能打败秦国,这点苦算什么。”
张良无奈叹了口气,摇着头。
刘邦见状,赶忙上前询问说:“子房何故?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沛公啊,我这是诈他们呢,你要是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啊?去了就回不来了?”
张良挑了挑眉,对着刘邦点头。
你以为范增傻啊,你都表明想要跑的决心了,反手提出来要让联军听你的计策行事。
表面上看,确实对联军的整体利益考虑的周全。
但实际上呢?
“现在的联军盟主是谁呢?”张良问。
“自然是项梁。”
“没错,那项梁何故让给你联军盟主呢?”
“啊啊?”刘邦懵了,“不是你说的计策吗?他们同意了啊,就让了呗。”
“也许项梁会让,能考虑到整体利益,但是范增会吗?”
张良顿了顿又说:“范增依附项梁,你把项梁挤下去了,万一哪日范增给项梁吹吹风,你恐怕难辞其咎,被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再把你弄下台,把你的名声弄臭,他们冠冕堂皇的坐了上去,抢了你的功劳,到时你该怎么办?”
刘邦赶紧摇摇头,“项梁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项梁不是,但范增不是吗?项羽你管得住吗?他会服你吗?可能暂时会,但你是项羽你想想,当初还是你刘季穷叭叭的找我借兵,现在好了,反手用计策抢走了项梁盟主的位置,项羽不会记恨你吗?”
“项羽孤高自傲,不知人善用,是个顶天立地的武将,但不是天下的主人。
沛公仁厚慈爱,用人不疑,行为果断,不意气用事,顺从民意,虽不是以一敌十的将领,但乃天下之主也。”
“沛公,如此看来,项羽为人你是知晓,范增为人也不难看出。
他们身边谋士众多,却不能听用,属实可惜。”
“前几日时,听闻谋士陈平谏言被项羽醉酒斥之,使二十大板。此人接连帮助项羽攻破多座城池,但项羽不念其功劳,却严厉处罚,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天下的主人呢?”
“蒯彻,范阳人,当初陈胜的手下武臣来攻城略地时,蒯彻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数座城池,智谋定也。
今事态如此失衡,范增却是一言堂,他用自己的威严,震慑了其他想要高攀的人,致使蒯彻不敢向项梁谏言,深怕被牵连,而且蒯彻为人谨慎,大致也不会去谏言,因为项梁集团不值得他付出。”
“李左车,赵国人,忠于赵国国君,如今赵王歇继位,却被张耳和陈馀把持大权,虽说二人能听进去李左车的建议,但奈何他们二人却不敢去跟项梁谈说,深怕被他人惦记,威胁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今联军内部如盘散沙,一碰就碎,如若真依了范增之言,恐怕顷刻间就会崩盘。”
“到时,实力强劲的田荣军队便会首当其冲,接着就是赵国主力,再来是攻取荥阳的英布,而后是侧翼突袭的彭越,最后才是断粮道的项羽。”
“如使沛公您参与进来,会被派去跟田荣主力拖住秦军,到时候定被大败,装备差距太大,而且粮草紧张,一旦攻城和断粮陷入长时间的胶着,那么牵制抵挡秦军主力的田荣和沛公您便无法坚持,自然而然被秦军攻破,狼狈逃走。”
“英布攻取城池也会失败,王离吸取教训,定会遵从父亲王贲的打法,固守不出,暗中袭扰,英布一旦被挑衅,盲目攻城,不出三日,便会败下阵来。”
“彭越虽骑兵善用,但秦军的骑兵更强,特别是那些装在马上奇怪的马具,彭越一旦被牵制,不可能全身而退,也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项羽向来勇猛,只需躲藏固定路线,分多路士兵,自己吸引主力,佯装进攻,再派其他路线的兵卒突袭,抢走大量粮食和战马战车。
只要收到后方消息,便立马撤退,不会恋战,第二次继续进攻,秦军一定以为项羽会故技重施,便把兵力散开,一起阻挡,但项羽一旦集中所有兵力,攻打一处。
那么,便可大败秦军,继续劫掠秦军的辎重,来扩容自己的军队。
第三次进攻,是联军内部,带着大量的辎重杀回联军内部,趁着前线沛公和田荣的主力军抵抗之时,趁机打劫我们的粮食和辎重,一路向东,攻打齐国。
齐国本就出兵最多,此时国力空虚,正好一举拿下齐国,随后作为根据地,逐步扩张,吞并关东,称霸天下。”
“届时,秦军只要敢长驱直入,定会中了楚军的圈套,如使先吞并南郡,苍梧,衡山等郡,徐徐图之,以北联合燕国拿下上党,邯郸等郡,便如同一只雄鹰,张开双翅,雄视中原,吞并天下如始皇之姿啊!”
听完张良这一番话。
刘邦瞪大双眼,张着嘴巴,嘴唇干巴。
许久,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子房之言,醍醐灌顶,一生受用。”
刘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张良的智慧,如果真如张良所说,范增是在谋划一场更大的骗局,刘邦去了,就是局中人,不去,就会引起各个诸侯不满,说不定南下攻城略地也会受到流言蜚语的干扰,不会那么顺利。
等解决完联军其他诸侯后,再转过头来攻打自己,到那时,想要再当天下的主人,可就真遥不可及了。
“子房,我明白了,我们不能去。”刘邦斩钉截铁的说道。
“沛公英明,我先去接待下陈平,沛公还是赶快给说服大家,立刻动身吧,不然等范增发觉,我怕项羽杀过来了。”
“好好好!我立马通知大家来商讨!对了!子房兄怎么知道陈平会来?他不是项羽的人吗?”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张良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帐营中,刘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叫人来开会。
便立马把兄弟们全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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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听完刘邦的话,背后皆是一凉。
樊哙更是气的直咬牙,“哎呀呀!这范狗贼竟如此阴险!背地里做这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曹参也说:“真没想到,范增的计谋是引我军入圈,好来个趁火打劫,一家独大啊!”
灌婴说:“我与项梁范增势不两立!差点就入了圈套了!”
任敖长吁一口气说:“借秦国的刀,杀自己人,好歹毒啊。”
...
其他人也纷纷抱怨着,竟然还有内幕。
其实不难发现,张良之所以能看出道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明明是个下策,但为什么还要毅然决然的执行呢?
为什么没有人来反驳或者提出更好的建议呢?
其实就是范增暗地里已经把能用的谋士赶到外面去了,根本不让他们来商议战事。
在跟项梁项羽这么一演戏,诶!成了,大家的兴趣被拔高,理性被冲散,还真的以为项梁项羽是为了大家好呢。
“诸位商议的如何?”
此时张良带着陈平走了进来。
“子房兄!你来的正好,我们商量的没问题了,什么时候走?该走哪去?你都有对策了吗?”
“莫急沛公,大家不妨听一听陈平兄的看法,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看向了陈平,就连萧何也有些纳闷儿,这陈平谁啊。
“大家别来无恙,沛公!我愿投奔于你,帮助沛公平天下,出谋划策,只要沛公愿意听我的,我一定倾囊相授!”
说罢,便跪下来行了大礼。
刘邦见状,可吓坏了,哦呦呦,又来了个大谋士,皆大欢喜啊!
赶忙上前双手搀扶陈平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速速就坐。
陈平尴尬一笑,指了指自己屁股。
刘邦这反应过来,“奥奥奥!陈平兄,是我愚钝了,见谅见谅。”
“沛公说笑了,都是那项藉,与沛公无关。”
“诶~怎么能说跟我无关呢!”刘邦瞬间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陈平兄愿意投奔于我,那我是的荣幸!如今你身受重伤,我如果不加以关心,岂不是说我跟那项藉没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陈平刚站起来又跪下了。
“我愿誓死为沛公效力!天地明鉴,父母为心,胆敢有二心,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别跪了,我心疼。”刘邦又去扶陈平。
这把陈平感动坏了。
这是刘邦的惯用手段,笼络人心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就要知人善用,把有能力的人聚集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做事不就好了?
跟现在的某些人做法也差不多,父辈给了创业资金,只要不瞎搞,找些专业人才,组建团队,怎么说也能正常运营,多试个几次,总会成功。
“沛公。”樊哙扯着粗嗓,朝刘邦说:“陈平兄带兵很厉害吗?我可以跟他比划比划吗?”
“诶~!怎么说话呢。”刘邦白了他一眼,“陈平兄是掌握大局的人,你别瞎掺和了,听着就行。”
“切~原来是个草包啊,动动嘴皮的事情有子房兄不就够了嘛,还来一个啊,真不怕被念叨的。”
“你个黑皮狗子,会不会讲话,滚出去!快快快。”
刘邦不耐烦的挥手让他出去,别在这捣乱。
随后朝陈平说:“陈平兄勿怪,此人生性泼皮,口无遮拦,别往心里去啊。”
“沛公哪里话,是我唐突了,还得是子房兄引荐,才能得沛公的赏识,不然我也就只能回去当个平头农民罢了。”
张良也笑了笑说:“好了,大家都坐好,听陈平兄讲讲接下来的计划,让你们看看陈平兄的本事。”
“善!那就洗耳恭听了!”刘邦说完,便回到座位上,坐直身子,认真起来。
其他将领也纷纷摆好姿势,正襟危坐。
“今秦三世颇有始皇之威严,该内新变法,试图再次强秦,夺取天下。”
“鄙人观察了一番,能看出秦此时的政策已经大不同从前,秦军的士兵油光满面,各个精神抖擞,丝毫不把起义军看在眼里。”
“这就说明,秦军经过了更加系统的训练和粮草的补充。
吃得饱,有纪律,赏罚分明,从始至终,贯彻行动执行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我从小勤读兵书,认为士兵就是要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激起他们都战斗欲望,拼杀激情,将军就是要文武双全,雷厉风行,以身作则,才能打胜仗。”
“但看到秦军,我突然明白了,就算没有王贲领军,秦军的士气依然不会减少,没有了强大的将军,整形也依然保持完整,这样的军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呢?”
“我认为是执行最后统一的战术思想。
始终贯彻队形的重要性,让每个兵卒都记住,一个集体的重要性,就算被冲散了,在没有收到上面指挥的命令时,自觉的恢复队形,一致对外。”
“当我见项羽带着骑兵冲散了秦军侧翼的步兵时,秦军步兵因此并没有慌张,而是迅速又集结起来,无论冲散多少次,后面的人都会源源不断的集结起来,等待弓弩战车和骑兵的支援。”
“这到底是何种军纪,才能做到如此知行合一,我尤为恐慌。”
“我从秦军的脸上看不到恐惧,最多的是不甘的表情,仿佛是将军不令让他们冲出去杀敌一般。”
“各位认为,这样的军队,怎么敌之呢?”
陈平发出提问,大家陷入思考。
不多时,曹参说:“降兵不愿归降,沛公不忍杀之,想为以己用,陈平兄的一番话,确实值得我们思考。”
“是啊。”夏侯婴也摇了摇头,“这三千秦军誓死不降,该如何是好啊?”
想当初王离拿了一万精兵向东攻城掠地,打到薛县的时候已经十万有余。
可奈何被张良的一招诱敌深入给打败,王离带着骑兵冲出重围,剩下的三千秦兵和中途的几万征兵便被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