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萌推开走廊尽头的阳台门时，看到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是李丽。
听到阳台门响，她的头都没回一下。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要不是沈丹云突然打电话要讲她前女友的事情，杜萌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怎么样，你找到地方没？”沈丹云在电话里催促道。
李丽欲盖弥彰地低着头，拉开阳台的门就要走。
“你等等。”杜萌用空着的手拽住了她，“我有点事，回头再说。”
沈丹云的前女友在别的学校，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都解决不了。与之相比，还是眼前的事情更急迫。
李丽很明显是在哭，借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杜萌看见了她脸上一条条微微反着光的泪痕。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没事。”她低声说道。
杜萌没松手。阳台门嘎吱一声弹了回去，在夜色里发出一声叹息。
“你要是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你知道的，有话我不会往外面乱说。”杜萌说道。
李丽沉默了很久，久到楼下的路灯一盏盏灭了下去，她才开口说话。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我有五年没有见过我妈了。”
这个晚上杜萌才知道，世界的参差不仅是有人穿mike，有人借衣服，有人的t恤几千块。
而是有的人从十六岁开始就要养活自己，要自学考试，上了大学因为不敢联系家里开不了贫困证明，只能趁着休息时间拼命打工。
在此之前，杜萌还以为她只是普通的条件不好。
这场黑夜中的聊天就像一个错觉，李丽对待杜萌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杜萌却上了心。从小到大，她没见过这么独立、这么好强又这么冷清的人，“李丽”在她心里，简直成了高不可攀的代名词。
但是李丽不常在寝室，又不爱说话，杜萌简直一筹莫展。
再次发现李丽拿着杯子去洗手间接自来水后，杜萌买了个养生壶。
严格说来，这东西算是违规电器。然而违规电器多长时间查一次很玄学，平常收好别让太多人看见就行。
李丽的保温瓶再也没空过。杜萌经常顺手拎一下，要是空了就烧一壶水倒进去。
在李丽察觉不对之前，赵一诺先跳了起来，“杜萌，人家又不理你。这么献殷勤有意思吗？”
“我乐意。”mike事件后，杜萌摸准了赵一诺的脾气，这人经常缺根筋，看不惯最好直接怼。
赵一诺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带着几分酸不啦叽的语气说道，“我也要用你的烧水壶。”
“用呗，你自己有手，随便用。”
“你这个是养生壶吧。我要煮……小吊梨汤。”
“可以，给我留一杯。”
小吊梨汤煮的时间太长，不知道哪个嘴贱的跟宿管阿姨举报了她们，没过几天养生壶就被没收了。
“肯定是眼红！就是看我煮梨汤眼红了！”赵一诺的鼻子差点没气歪。
冷静下来后，她拎了一下李丽的保温壶，“空的。都怪我用了太久，对不起啊。”
“壶没事，算我的。你去把水给她打了吧。”杜萌回答道。
“凭……行。”赵一诺的话里明显有个转折，杜萌只当没听见。
平行，还相交呢！
好巧不巧，今天李丽回来得早。她对着空空荡荡的桌子底下看了又看，甚至还跑到洗手间里找了一圈。
出来之后，她看见了拎着壶走进来的赵一诺。
这一刻，杜萌终于体会到了，有些人的脸上是真的会出现扇形图。
比如李丽的脸上，现在就有着三分不解、三分尴尬、还有四分受宠若惊的感谢。
“不客气。”赵一诺放下保温壶，昂着下巴说道。
看得杜萌连连摇头。好幼稚！这人是不是奇怪的小说看多了！
算了，好歹比背后嘲笑别人健康。
“前段时间的半壶水，也是你匀给我的吗？”李丽问道。
赵一诺指向杜萌的床铺，“是这个懒鬼干的。意外吧？我看见的时候更意外，就跟脏东西上身了一样。”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杜萌忍无可忍地说道。
李丽难得笑了起来，“谢谢你们。”
渐渐地，她的话多了一些，话题基本上都和兼职有关。
对于杜萌她们而言，这些事情还挺新鲜的，什么“果茶放的糖比奶茶多一些，因为水果有酸度”、“超市试吃的泡面好吃，是因为分成小份马上就能吃掉，没一直泡在热汤里”……
在很多个没人注意的夜晚，她会悄悄溜出去，站在走廊的阳台上发呆。
杜萌追过去一次，发现她并不反感，就经常陪她待在那里，甚至还买了两个小软凳。
三年多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2025年12月。
“哇哦，这叫什么？二十二岁，全款购入一套房！”
“不是我购，是我妈。”杜萌更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赵一诺毫不见外地依次窜进洗手间、卧室、厨房……
“你个懒鬼还会做饭呢？这么多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丹云接上了话题，“这货会做饭，手艺还不错呢。”
就连李丽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别小看人！”杜萌让这些人气够呛，“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
刘怡然和沈丹云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个抽空看书，一个拿着手机打游戏。
赵一诺继续研究各种各样的小电器，“扫地机器人？就这么几个房间，还扫地机器人……”
李丽待在厨房，给杜萌打下手。
看着她把处理好的排骨放进锅里，加入姜片、葱段、看似随意实则数量刚好的料酒，李丽发现沈丹云的那句“手艺还不错”是真的。
焯个水都这么精细。
“我妈硬按着我学的。”杜萌解释道，“那时候疫情封控在家，我妈说人不能一辈子靠外卖，什么都可以不会，做饭必须学。
一开始只学了简单的，白粥的段子一出，我妈又按着我学了红烧肉、排骨、做鱼这些大菜。她说人要是不想被小恩小惠糊弄，最好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叮咚——”
门铃响了。
刘怡然放下书，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员，手里拉着的板车上全是快递箱子。
厨房里的菜刀正响得热闹，杜萌又不是什么计较的人，刘怡然打开门，帮着收下了所有的快递。
数量相当可观。
宋雨放下最后一个快递箱，礼貌地跟从未见过的女人说了再见。
这家刚搬过来的住户，每天都有好多的快递，小家电、小家具、各种生活用品。
刚刚关上的门里，有饭菜的香气、聊天的声音、打游戏的音效，听起来温馨又热闹。
宋雨突然很羡慕住在这里的人。
不知道是羡慕她年纪轻轻，就能在新家里布置这么多东西，还是羡慕她拥有这么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