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眸子微眯:「舞弊?科举是为朝中大事,他们此言,可有证据?」
大殿上下慢慢冷静了下来,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侍卫身上。侍卫不卑不亢,道:「回陛下,事关重大,臣斗胆先将那群学子押至大狱,经过审讯,那群学子言之凿凿,称此次会试上榜者,江西学子独占四成,这在以往从未有过。而又偏偏,本次主考官章大人是为江西人士,他们怀疑,恐有泄题包庇之嫌。」
「哦?」帝王声音冷沉,目光落到章先林身上:「此事,章卿怎么看?」
章先林心中再如何慌乱,面上还是一片冷静,他道:「回陛下,臣身负皇恩,领命受为主考官,万万不敢行包庇泄题之事。阅卷是为糊名制,臣并不知答卷者为何人。在被任命为考官之后,臣更是一直住在贡院之中,从未离去,又谈何泄题之说?」
另一考官站了出来,躬身附议:「陛下,臣可作证。会试前半月,微臣等人一直在贡院,从未见章大人出来过。」
另有人也站了出来:「章大人自被任命为主考官后并无联繫外界的渠道,除非他在陛下下旨之前就得知自己能为此次主考官,否则又怎么能说泄题呢?」
百官声音嘈杂,陆则坐于上首,冷眼以看。
章先林暗暗给两位同僚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下心,心道那些学子即便怀疑,但没证据,又能如何?
他上前跪地,声音悲切道:「陛下,臣对比下忠心耿耿,万不敢做这等荒唐事,还请陛下明鑑啊!」
一众考官纷纷出列,齐声道:「还请陛下明鑑!」
君王琉冕垂在眼前,陆则看着殿前跪着的那人,眸色微冷。
大殿之上一时寂静,直到一声哼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前列的燕陵秋慢慢转过身子,眸光阴冷,声音阴柔地开口:「是吗?可本督怎么记得,当初章大人任为主考官,是诸位大人举荐的?」
他目光扫过朝上几人:「刘大人,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那刘大人和李大人对视一眼,额角冷汗直冒:「这……」
李大人定了定神:「是我等举荐的,又能如何?章大人身居高位,又是状元出身,文才兼备,我等嘆服,举荐也是出自常理,有何问题?」
燕陵秋一手轻捻朝服袖袍,闻言轻轻笑了笑,好似毒舌吐信,让人心中发寒。
他慢吞吞道:「若是旁人,自无不可,可怎么就那么巧,两位大人皆是籍贯江西呢?」
刘大人心里倏地一跳,强言道:「出自江西又如何?我等敬佩章大人,莫非还要看籍贯不成?若依督公所言,以后籍贯相同者再也不得亲近了,合该视若仇敌?」
「刘大人此言夸张了。」燕陵秋下巴轻抬,闲闲睨着他:「本督不过是好奇,怎地前脚几位大人才和章大人聚完,后脚,就进宫举荐起了人?」
「刘大人若当真仰慕章大人,合该保有分寸,多多避嫌才是。如此,岂不是陷章大人于不义?」
刘大人一时拙舌,不知出何言以对,索性对着上方叩首痛哭:「陛下,臣冤枉啊陛下!督公此言实在诛心,臣万万不敢为此事啊陛下!」
燕陵秋回身拱手,声音平静:「陛下,此番会试榜单蹊跷,章大人形迹可疑,恐有结党营私之嫌,臣请彻查!」
此话一出,朝廷吓然。
章先林回头瞪他,厉声道:「燕陵秋,你莫要血口喷人!即便是本官之前弹劾过你,也由不得你如此污衊。」他看着上首,情真意切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信旁人的谗言。老臣一心为陛下,兢兢业业,如何敢做这等事?燕大人早已对老臣有所不满,此番定然是是公报私仇,还请陛下明鑑啊!」
朝中上下嘈闹刺耳,陆则眉头紧锁,一拍桌子,沉声喝道:「够了!」
章先林顿时声音一哑,再不敢言。
陆则目光落到那侍卫身上,问道:「仅仅依据籍贯便怀疑科举舞弊,未免太过荒唐!那群学子可还有什么证据?」
那侍卫见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忙道:「回陛下,那群学子还言,在会试之前,江西学子便格外嚣张,尤其是那榜首赵成吉,似乎对会元之位志在必得,言语般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他们便留了个心眼。此番杏榜挂出,他们心生疑窦,便设宴邀请诸位学子,其间言语多有试探,从一人口中得出『学识再高又有何用?背后无人,不亦是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言语直指……」他看了章先林一眼:「章大人。」
章先林顿时跳了起来:「简直一派胡言!信口雌黄!本官」
「章先林!」他话还未说完,上首皇帝便震怒,他脸色沉沉:「朕看放肆的是你!朕在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章先林心里一颤,连忙叩拜:「臣失仪,望陛下恕罪!」
陆则没回他,只是继续看着那侍卫,侍卫又道:「因诸位学子身份特殊,臣不敢擅自用刑审问,便来请示皇上。」
章先林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隔着老远,只见皇帝脸色不好,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听殿外再次有小太监通传:「启禀皇上,京察司副指挥使求见。」
章先林脸色一变,心下登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陆则脸色淡淡:「传。」
来人一身飞鱼服,大步向前,躬身行礼:「微臣参加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