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脚步声渐近,燕陵秋本以为是小太监通知他入殿,抬眸望去,却见福顺急匆匆走了过来,面上又惊又喜,忙道:「督公怎地这个时候来了?也没让人事先通传一声。」
燕陵秋捏着手里的摺子,心里也觉得自己奇怪,会试之事虽说是急,但也没急到这个地步,让他赶着夜色入宫,可他偏偏就来了。
他正色道:「会试名次已出,陛下挂念此事,本督便想赶紧汇报,好让陛下放心。」
福顺哎呦了一声:「督公辛苦,且随奴才来吧。」
燕陵秋道:「陛下不在殿中?」
福顺笑道:「陛下在寝殿呢,尚未歇息,督公来得正是时候。」
在寝殿……
燕陵秋顿了顿,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寝殿门前。
透过门页望去,殿内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室内光线明亮。福顺在外恭声唤了一声:「陛下,燕督公求见。」
燕陵秋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语调:「进。」
福顺替他打开殿门,最后站在一侧,笑着看着他。
燕陵秋手捏着摺子,抬步走入,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门页随之关上。
他顿了顿,身形微躬,恭声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陆则拉长的闲散声音:「陵秋不必多礼。」
燕陵秋这才站直身子,顺势抬眸望去,却在看清前方的那一瞬间,眸子顿时一缩。
只见宽敞的空殿内,些微热气在空中萦绕,而在大殿中间,陆则只着一条亵裤,身披一件丝质外衣,松松散散,领口大敞,胸前白皙紧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他本就五官俊美,如今衣衫半敞,发丝湿润搭在肩上,又在这朦胧水汽的环境下,更添了些不可言说的氛围。
燕陵秋就像被灼到了一般,匆忙移开视线,他目视脚下地面,呼吸急促了一瞬,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陆则在远处看着,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却也知他面皮薄,没再逗弄他,抬手将衣服拢好,腰带繫紧,装作没看到他的姿态,慢慢走到桌案旁,倒了盏茶,问道:「陵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燕陵秋喉结微微动了动,仍是不敢直视帝王,只双手将所携的摺子呈了上去,定了定心神,回道:「诸位大人已将会试名次确认完毕,臣特意进宫,呈与陛下一观。」
陆则将茶盏放下,眉头微皱:「天色已晚,何需如此着急?」
燕陵秋道:「臣念及陛下对此次会试颇为重视,是以斗胆入宫,扰了陛下清净。」
陆则无奈,抬步上前道:「朕是着急,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左右不过这两日的事,何需你大晚上匆匆赶来?」
燕陵秋闻言,下意识想问若是不急,上次又为何前去礼部?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始终没问出来。
陆则已走到他面前,抬手接过摺子,随意扫了两眼,见着前十中五位江西籍贯的学子后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章先林胆子倒是大。」
燕陵秋垂首道:「京察司一直在暗中查探,已掌握住章先林所为的证据。陛下是要就此揭发还是……」
「不着急。」陆则将摺子扔到中间的桌案上,抬步走向床榻旁:「由着他去。」
「事情不闹大,怎么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燕陵秋随之跟在他身后:「那些学子?」
陆则坐在床榻边上,回眸看他,闻言解释道:「章先林一党在朝中盘桓多年,若是顺利将他除了去,朝中乃至地方都会有许多空缺,这批学子正好可以补上。」
燕陵秋知道陆则心繫百姓,自然不会任由那些学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闻言也是放下了心。
他道:「那名次便依此而定,等到张榜之后,学子或许会有不满,臣也会顺着追查下去」
陆则看着他,眉眼俊美,神色温然:「陵秋辛苦。」
燕陵秋眸光慢慢移到一旁,不敢看他:「为陛下办事,是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殿内一时寂静,燕陵秋的任务完成,本可以就此告辞。可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外福顺声音响起:「陛下。」
陆则抬眸看去:「进。」
福顺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条干的布巾,看着陆则尚且在滴水的发梢,不贊同地道:「夜间风凉,陛下刚刚沐浴完毕,怎能放任湿发不管?若是湿气如入体,有损龙体,可该如何是好?」
陆则啧了一声,有些不耐:「朕心里有分寸。」
福顺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身体与国休戚相关,怎能如此轻视?陛下若不愿让宫女伺候,那奴才来可好?」
陆则皱眉:「福顺,你最近是越发啰嗦了。」
福顺苦着一张脸:「奴才在陛下身边伺候,自然得以陛下身子为重,否则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朝廷诸位大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奴才淹死。」
陆则哼笑一声:「放心,有朕在,淹不死你的。」
福顺无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递到燕陵秋身上。燕陵秋顿了顿,也是劝道:「陛下,福顺说的是,陛下龙体贵重,再加之会试放榜,殿试将近,倘若是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他话未说完,但陆则却明白他的意思,神色间已有了些许迟疑。福顺见状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是啊陛下,您也得想想天下学子百姓啊!君父若是出了岔子,只怕那些学子百姓也是心中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