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目不斜视地走在前方,心中虽然知道不该怪他,但说的话却忍不住夹针带刺:「回了侯府,自然一切皆好。」
陆则抿唇,并未再说什么。
春台把人送到主院之外,回眸看着他,暗暗嘆了一口气,道:「主君请吧。」
陆则沖他颔了颔首,提步进去,穿过院落,走到卧房门口,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卫晏坐在中间的椅子上,闻言抬眸看他,眸色复杂,神色却平静无波:「来了?」
陆则深呼了一口气,慢慢上前,语气微沉:「抱歉,回来晚了。」
「我一时未料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抵京,未做好安排,让你受委屈了。」
卫晏听着他的话,看了他半晌,却是忽地笑了笑:「什么委不委屈的,反正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
陆则张嘴欲说什么:「阿晏,我」
陆则回回送来的家书里面都写着阿晏亲启,卫晏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等他回来,听他亲口喊出这个称呼,但当此刻真亲耳听到了,卫晏却心情复杂,没等他说完话便打断道:「管家把事情经过都同你说了?」
陆则顿了顿,默默点头。
自然也是知道,陆母所说的什么纳妾之事。
卫晏偏着头看着他,两个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很近,却又莫名有种相距甚远的错觉。他看了他良久,才道:「陆则,新婚当夜我便同你说过吧,我给过你机会,若是日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哥儿寻上门来,我定不饶你。你可还记得?」
陆则点头,卫晏轻声笑着:「那现在,这所谓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妹又是什么意思?」
陆则上前一步,同他解释道:「许云是我舅家表妹,母亲对其甚是喜爱,自幼便喜欢接她到家中小住。之前母亲也的确提过让她嫁与我为妻的想法,但我对她除却兄妹之谊,再无其他,也同母亲说过此事。却未想到,此行来京,她会把许云也带上。」
卫晏点了点头:「除却兄妹之谊,再无其他。」
他琢磨了一会,忽地笑了,轻声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陆则见了那熟悉的瓶身,神色微变。
卫晏笑得近乎嘲弄,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带着不自觉的湿润,一字一句道:「避子药。」
他胸膛起伏剧烈,想勉力控制,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地泛红:「陆则,你说你对你那表妹无意,我信。那对我呢?」
「你说的那些话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陆母初至京城,便说要给陆则纳妾。卫晏只觉得荒谬,却又不相信陆则会有这么一个心心念念的表妹,便想着左右也不过两天,等他回来,再做决断。
可陆母却显然对卫晏这个儿婿有诸多不满,当天晚上便让他第二天早上去请安,卫晏起了大早去了,却被告知陆母还在歇着,生生在院里等了半个多时辰。
起了之后,更是说自己没喝过他敬的婆婆茶,借着敬茶的名头又让他跪着,刁难了他好一番。早膳的时候更是让他站着伺候,让他吃她们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卫晏虽幼时便父母双亡,但一向争强好胜,便是受了委屈也能想发设法还回去。尤其是这些年越发位高权重,更是没人敢这么明里暗里地刁难他。他被这般磋磨,看那老太婆自然是不顺眼,但又碍于他是陆则的母亲,想着陆则再过几日便要回来,届时一应都能有说法,也不愿同她计较什么。便藉口上值,在外待了一天,等晚间回来,却又被陆母说在外抛头露面,不守夫德林林总总诸多话语。
卫晏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当时险些同她吵起来,想着再同那老太婆待在一处难免控制不住脾气,索性便让侍女收拾了些东西,准备陆则回来之前他就回侯府去住。
却不料侍女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在床榻的被褥下面找到了一个小瓶,里面放了些小药丸。卫晏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下意识收了起来。
正巧到了一月的期限,宫中的徐太医再次来为他诊脉。卫晏之前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这一次却异常好说话地让人进来了。在徐太医诊完脉后,将那小药瓶递给了他,问他其中是何物。
徐太医在鼻尖轻嗅了许久,皱着眉满脸不贊同地看着他:「侯爷如今的身子虽不适宜有孕,但也不能用这种避除有孕的药,这种药虽起了一时的作用,但对侯爷的身子也是极重的负担。」
卫晏只觉脑海中一声轰鸣,满脑空白,只怔怔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感觉喉间有些干涩,艰难道:「什么避除有孕的药?」
徐太医显然很是诧异:「这不是侯爷所用的药?」
他又闻了闻,道:「这里面的确是含有浣花草、紫茄花、耳矾等常见的避孕药物……还有一些旁的草药,恕老臣闻不出来……这竟不是侯爷用的吗?」
卫晏舔了舔干涩的唇,久久怔然无言,他只听到自己似乎问了一句:「这药……若是男子用……会如何?」
徐太医似乎惊讶了一瞬,道:「倒是未听说过能让男子避除有孕的药,只是这方药若是用在男子身上……似乎也并无不可……」
卫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太医送走的,只知道在春台问他还要不要回侯府的时候,呆呆地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