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看了卫晏一眼,听话地把手放到了脉诊上。徐太医抬手轻放,闭眼沉思,片刻后,他收回手捋了捋鬍子,慢慢道:「陆大人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这些年读书劳心劳神,底子略有些虚。不过也无甚大碍,我开几副汤药,陆大人喝了便好。平日里也要注意多走动走动,不可久坐不坐,于身子无益。」
他说完,提起笔唰唰地纸上写下了一大串的药材,吹干之后递给陆则:「大人切让人按照上面来抓药便是,喝上一段时间,便能好上许多。」
陆则接过:「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颔首轻笑,目光又落到卫晏身上:「侯爷,此行陛下特意叮嘱了老臣,说是定要尽心为侯爷看诊,回宫后还要向陛下禀告。」
卫晏有些不耐烦道:「该看的也看那么多次了,何需如此麻烦。」
徐太医耐着性子笑道:「陛下也是担忧侯爷。且距离上一次看诊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自是得再行诊脉,才能得知侯爷如今身体状况。」
卫晏吐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看着陆则道:「我这边估计得一会,你不妨先把药方给下人,让他们先去抓药,晚间也能喝上。」
陆则动作一顿,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他一眼后也没说什么,依言出去,只对徐太医说:「接下来就麻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微微低头:「大人客气。」
陆则转身出了门,外面管家正在候着。陆则把药方递给他,见他细心收好,问道:「侯爷身子如何?可是有什么毛病?」
「呃……」管家支吾了片刻,还是道:「其实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侯爷大抵是有些战场上回来的老毛病的。皇上经常派御医来为侯爷看诊,侯爷一开始还接受,后来次数多了,就不耐烦,每次都得好言好语劝着才肯见人。这次还是多亏了主君,侯爷才能这般配合。」
陆则想了想:「侯爷身子平日可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管家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即便有,侯爷恐怕也不愿让我们知道。」
陆则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下去吧。」
管家应是,这才下去。
卫晏说他需要一些时间的话也不是假的,陆则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那老太医动作缓慢地走了出来,见了他连忙行了一礼:「陆大人。」
陆则微微颔首:「徐太医不必多礼。」
他上前一步:「此行劳烦徐太医了,天色渐晚,太医路上当心。」
徐太医本以为他等在这儿是要问自己魏北侯的情况,却不料他只字未提这件事,只是让一个小丫头送自己出去,临行还给了赏钱。
徐太医心下微微讶异,面上未表现出来,只道:「多谢侯爷。侯爷的身子多加注意,日后定然无碍。」
「太医费心了。」陆则温然笑着,眼看着人慢慢走远,才提步往前厅走去。
卫晏正看着桌案上的那张药方,脸色不太好看。
陆则走过去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比陆则那张药方上起码多了一倍有余。
陆则眼皮子跳了跳,又看着卫晏道:「那么多药啊?」
卫晏脸色臭臭的:「喝了也没见有什么用,还每天都得喝。」
陆则笑着安慰道:「太医开的方子自然是有用的,或多或少,你自己或许不觉得明显,但在人家看来,身体定然是有变化的。」
他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对了,方才太医都说什么了?你的身子如何?」
卫晏动作一顿:「不还是老样子。」
他低头抿了口茶,嘟囔着:「以前在战场上受了些伤,难免留了些后遗症,也没多严重。只是皇上放心不下,每每都要派御医前来,治了那么久,也还是那么回事。无非就是说什么不可过多劳累,这不行那不行的,无非就是老调重弹。」
陆则笑着道:「侯爷到底是对那太医的话不耐,还是不想喝那么苦的药?」
卫晏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笑话,我会怕?」
陆则歪着头想了想:「也是,侯爷战功卓绝,不过一碗药罢了,自是不在话下。」
卫晏脸色顿了顿,强装道:「自然。」
陆则但笑不语。
用过晚膳后,两人先去花园走动片刻,又去书房看了会书,直到明月高悬,这才准备休息。
沐浴过后,卫晏的头发尚且湿漉漉的,陆则拿起一条干爽的发巾为他擦拭着头发,边道:「还说体有旧伤,就你这般不在意的,湿着头发就睡,怎能怪太医唠叨?」
卫晏的头发受制于人,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嘟囔了两句,说了什么陆则也没听清。
头发干的差不多后,就有侍女敲门送上了汤药。
正好两人两份。
卫晏看了他一眼,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见陆则仰头饮尽,毫不拖泥带水。卫晏的脸色又僵了僵。
陆则偏过头看他,疑惑道:「侯爷?」
「汤药入口正好,再不喝就要凉了。」
卫晏抿了抿唇道:「我喝。」
他说着,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学着陆则的样子一饮而尽。
刚放下药碗,卫晏还没来得及回味嘴里的苦涩,唇边便碰到了一个东西。
卫晏下意识张嘴,便觉甜丝丝的,是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