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垂眸一看,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内容,而是字体本身。
清敛而又内藏笔锋。
陆则说:「字不错。」
许青延微微笑了笑,似乎很不好意思。
陆则把纸收了起来:「我去的话就给你带。」
许青延瞬间眉开眼笑,又去拿了钱出来,想了想道:「如果到时候钱不够的话麻烦你帮我垫一下,回来后我再补给你。」
他虽然有事先问过同学书的价格,但难保不会有变。
陆则说好。
接下来一阵相安无事。
许母在厨房忙着,陆则也在那慢慢吃着自己的花生,话不多的样子。许青延也就放心的拿起刚买的书看了起来。
里面的题型都比较新,许青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慢慢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房间里除了剥花生的清脆声响,只剩下笔尖滑过纸张的细微动静。
陆则朝他看了一眼,少年头发有些长了,低头时碎发总是会遮盖住视线。他不自觉的把笔放在嘴里咬,一手时不时地拨弄一下头发。全副身心显然都沉浸在了其中。
陆则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外面寒风凛冽,屋里有炉子在烤着,还算暖和。
他忽然就想起了林之言。
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每当闲下来,就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想到每年冬天,他也是这么依偎在自己怀里,手里捧着最新的论文周刊,看一会就亲他一口,有时候想吃什么了,还会黏黏糊糊地沖他撒娇,央着他去做。
首都不常下雪,每次下雪,林之言便会请假在家,两人能腻歪上一整天。
「陆则?」耳边的声音清悦柔和,陆则恍然间以为是林之言在叫他。
抬眸看去,许青延已经收拾好了书,站起身来:「吃饭了。」
陆则这才听见许母在外面喊着吃饭,他默了默:「抱歉,刚在想一些事。」
许青延说:「没事,赶紧过去吧。」
陆则站起身,手心还攥着一把剥好了的花生。
他微顿,随后把花生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许母正端着大盘小盘往堂屋走,陆则帮许青延把炉子搬回去,铁锅就放在了炉子上面,这样锅上面的汤既不会凉,还能煮些别的菜。
许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着道:「你在家里要是自己一个人不想做饭就来婶子家,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别不好意思。」
陆则哪不能不好意思?今天出去了一天,许母就在家里做了一锅白面馒头,挑着大个的往他碗里放。
他想下次进城不能忘了买些粮食,原主父母留下来的还有些粮票,应该够用一段时间的了。但这些日子不进城,也不能白吃人家的……
羊肉炖得很烂,羊汤里面放了些姜,有些辣辣的,喝一碗就能把浑身的寒意驱散。
许父一直笑呵呵地招呼他吃菜,让他别客气。陆则也不可能真的不客气,他没吃多少肉,只是喝了两碗汤,沖许母笑道:「婶子手艺好。」
许母眉开眼笑:「你喜欢就成,多喝点多喝点,别的不说,汤汤水水肯定管够!」
这两天两顿饭下来,她也多少能看清这个孩子是个什么样人,家教规矩绝对是有的,哪里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好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小混混一样。
便是以往不懂事,现在经了那么一场生死关卡后,也慢慢改好了。
这才是最难得的。
吃过饭之后,陆则没让他们送,结果还没走到一半,许青延忽然追了上来:「你的东西忘了。」
陆则垂眸一看,是他买的那两个油纸包。
陆则说:「给你和叔婶买的。」
许青延一愣,点心糕点可不便宜,当即摇头道:「我们不能收,你……」
陆则说:「我不吃这些东西。你看着要么自己吃,要么留着招待客人,都行。」
他说完,不等许青延再说什么,挥挥手就走了。留着许青延在原地看着东西半晌,才默默转回了家。
许母正在收拾碗筷,听见动静看了他一眼:「没收吧?」
许青延摇了摇头:「咱家也不能一直这么占他的便宜啊。」
许母摇了摇头:「这孩子是知道感恩的。」
她想了想:「我看晚上的天,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你明天早上起来淘点麦子,趁着天晴赶紧晒晒,过两天去打点白面,家里也没白面了。」
许青延说好。
许母喃喃说:「到底是一个孩子,咱也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他在村里这段时间,你每天勤点喊他去吃饭,他要不来你就拉他过来。」
许青延又想起他嫌自己腿短的样子,无奈道:「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个人,我哪能拉得动他?」
许母戳着他脑门子笑:「傻孩子。」
许青延也看着她,露出一抹笑。
家里许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氛围了,许青延也高兴。
第二天天不亮,许母和许青延就起来了。许母做饭,许青延则拿着个大盆,把麦子放进里面淘洗,等麦皮和一些杂物浮上来的时候,便把东西撇去,等石子沉淀在麦底,就把麦子捞出来,放在一旁的簸箕上滤水,等到太阳将将要升起的时候,又把滤过水的麦子放在准备好的竹蓆上,翻成一垄一垄的。
这两天太阳要是都好,他们翻的勤快一点就能晒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