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个孩子，都忙的很，还要操心我这老太太，黄土都埋了半截的人了，早就看来啦。”佘风华沙哑的声音道出了这句话。


    “你年轻，自然是不懂我现在说的这话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身外之物，早就看开了。看着身边的人都走了，自己活了下来，有一天每一天的活着，活一天赚一天了。”佘老太太淡淡的说道，语气非常的平淡。


    “有没有兴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她看着晨曦，喃喃的开口道。


    像是讲给自己听一样，旁若无人的开口，不用余樱柠给予回答。


    “我和我的丈夫，是在战场上相遇的，那个时候，我才15岁，只有一个爱国的心，年轻气盛，只想上阵杀敌，把敌人赶出我们华国，当时啊，真是年轻，有着一腔热血，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我瞒着家里，偷偷的溜了出来，带着细软，一路北上，遇到了许多人，有好也有坏，不过，最终还是遇到了组织。”


    “那时候，我一时冲动，靠近了战场，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这么去，就是去添乱的，给他们扯后腿的。”


    “于是，我就想着，千辛万苦的，既然来了，就不能打退堂鼓，就加入了红十字会，在后方抢救伤员。”


    “阵地每天都炮火飞扬，每天都是一卡车一卡车的伤员，不断从前线送下来，我们也没日没夜的拯救伤员。”


    “看着那些伤员，哀鸿遍野，呜嚎满天，是我这辈子，最无力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开，当时的条件没有这么好，一切药品物资都来不及从后方调度过来。”


    “我们除了止血，其他都是束手无策，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是我们这一辈经历的，最艰难的时候，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


    “那一战，前线的士兵们，凭着坚强的意志力，打赢了，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敌军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胜利后，部队进行了调整，我们都以为战争结束了，可以回家了，经历过一年的硝烟，我非常的想念我的家人，内心非常的惭愧，对于他们，没有任何交代的出走，期间我也写过信，寄出去，但是没有得到回复，不知道是信没送出去，还是战火的原因，最终渺无音信。”


    “家人没了音信，我也是内心着急的很。不过，时间没有给我缓冲的时间。”


    “北边边境的战争打响了，国家派我们这支部队去增援，于是匆匆忙忙的，我们又到了边境，两国交界的地区。”


    “家里的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离家也是越来的越远了。”


    “来到边境的第二个月，战争非常的激烈，我们后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是伤员。”


    “我的丈夫，也是这一批伤员中的一个。伤势比其他人来说，严重的许多，中了三枪，手上、腿上、背上，也是福大命大了。”


    说到这，老太太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那是一种淡淡的笑。


    却直达人的心底，像冬日里的暖阳一样。


    余樱柠被晃了眼，似乎透过了这个老人，看到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青年。


    他们年少，浪漫。


    在硝烟之中，没有被伤痛吞噬。


    “我和我丈夫的相识，是在满是伤员的场地之中，非常的简陋，他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有些木讷，也许是缘分，我们两个一见钟情，看对了眼。”


    “我与他朝夕相处，到了他伤好的时候，也意味着他要重新回战场了。”


    “心中有了记挂之人，自然百般放不下。”


    “每天听着前线的炮火声，心里每天都在打鼓，害怕，害怕他回不来，也害怕他满身是血的被送到这来。”


    “好在，日子没过多久，就进入了兵力对持阶段，双方不动，这给我们带来了短暂休整的时间。”


    “我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的。”


    “那一刻，心里的大石头，瞬间就放下了。”


    “我和他的相遇也许注定是一场不能相守到老的失约。”


    “几个月后，双方签订了合约，宣布战争结束，大部队开始撤退。”


    “我跟着他来到了南方。”


    “心里的记挂，也开始复苏了，我回了家，破壁残檐，到处都是一片废墟。”


    “问了以后，才知道，北方打仗的时候，南方也陷入了硝烟弥漫之中，就在她离开后的几个月。”


    难怪，她没有收到，家里的任何一份回信。


    她打听了，是在黑夜之中，敌军投下了炮弹，在所有人都在沉睡之中，没有逃跑机会的时候，将他们炸毁了。


    讲到这的时候，佘风华，非常的平静，你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悲伤。


    余樱柠却在这寂寞之中，感受到了，最为悲痛的感情。


    人的悲伤会经历三个阶段，不能接受到嚎啕大哭到表面平静。


    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时间的沉淀，一些悲伤会沉浸在心底。


    当再次提起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内心的悲伤流泪。


    “我的家人，一个也没有幸存下来，在那场空投下，都死了。”


    “我哭诉敌军的残酷，可是，这无济于事，无数个家庭，一夜之间被毁。伤痛的何止我一个呢。”


    “我跟着部队辗转于各个地方，期间，我跟我的丈夫结婚了，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可以说，我们的大半辈子，都用在了战场上，可惜，他没有看到，全国战争的胜利。”


    “上天好像真的很喜欢跟我开玩笑，我们度了第一个五年，在第二个五年即将来临的时候，他走了。”


    “他被敌人的子弹扫射，想救也就不回来了。那颗致命的子弹，正中胸膛。”


    “听他的战友说，他直愣愣的倒了下去，最后的一个动作，还是想拿起枪去杀敌。”


    “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怪只能怪，我们都是生在炮火之中的儿女，如今，看到盛世和谐，觉得他没错，一国的安宁，的确是最为重要的。”


    “之后，我生下了我的儿子，我和老于唯一的纽带，看着儿子，越发的觉得他像老于了，我觉得我是不是快要见到老于了。”


    佘风华的故事，让余樱柠很动容，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权利去选择出生的时代，出生的身份，但是我们有权利去做好自己的选择。


    “奶奶，世界很大，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您去看，相信于爷爷也想您过的快乐，每天都有希望。”余樱柠伸出手，搭在佘风华的手上。


    那一刻，佘风华看着她的眼神，有了一丝闪动。


    却不知道，那抹流动的溢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