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带他们来到靠边的一张圆桌前,有看上去像是主人家的男人过来招呼了几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喧譁。
顾斐和卓屿抬眼看过去,只见进来了一群7、8个盛装打扮的傣族姑娘。
她们脸上画着明丽的妆容,额间贴了花钿,一个个都把乌黑的发髻高高盘起,鬓边簪着色彩绚丽的花饰,身上是傣族传统的筒裙,金色布料上印着蓝色绿色红色五彩斑斓的线条,走动间隐隐露出婀娜的腰身。脖颈上、手腕上戴了各式各样的金色项鍊、手镯,随着走动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噹声。
「哇——」顾斐看呆了。
旁边的卓屿不动声色地轻轻咳了一声。
顾斐猛然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向司机大哥:「我可不可以拍照啊?」
大哥似乎早就料到,哈哈一笑:「吃完饭晚间还有表演,你可以那个时候再拍,她们都是我们寨子里最美的姑娘,晚上会给客人跳我们寨子里最好看的舞。」
一席饭吃得热热闹闹,顾斐以前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新年,也没吃过这样地道的民族菜,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寨子里的人知道他们是外地客人,老闆娘专门过来敬了酒。
当一群人举着酒杯站起来齐声呼喊「水——水水——」的时候,顾斐也跟着端起酒杯,仰头喝干的同时在身后悄悄扣紧了卓屿的手。
宴席要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寨子里的人都是借这个机会走亲访友,吃饱了就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声聊天,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顾斐拍了几张宴席的照片,因为喝了酒,临近6点的时候还是有点乏了。他凑到卓屿耳边道:「我们出去走走?」
卓屿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朝旁边的司机大哥打了声招呼,大哥不放心地叮嘱他们不要走到林子里、这个季节有蛇,还说天黑之后大家会在河边放天灯,让他们回来看。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外面的温度已经不如正午那么高。空气里依旧带着蒸腾不去的热气,但是从南腊河吹来的风已经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寨子里的人大概都在吃席,外面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顾斐也就放心大胆地握住了卓屿的手。
两人沿着小路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绕下了河道。
两边的农田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静谧,风拂过的时候,凤尾竹林送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在低吟着一首缱绻的歌。
「这里感觉真舒服。」顾斐嘆了一声。
「喜欢?」卓屿歪头看了他一眼。
顾斐点头:「嗯,就是觉得——以后我们老了,如果能找这么一个小城,有一栋小房子、一小片地,就很好了。最好靠近河边,像这里一样依山傍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卓屿浅浅地笑起来,应了一声。
「现在我好像突然能理解『安居乐业』这四个字的意思了。你看这里的人,他们的生活就是安居乐业,没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和目标,只是过日子,或者说不好不坏的活着。以前我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没劲,一眼就能看到头,但是现在想想,这样的平淡才是最难得的。」
卓屿捏了捏他的掌心:「怎么突然有这个感慨?」
顾斐转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也不算突然,只是跟你在一起以后,好像……我越来越期待我们变老以后的样子了。两个小老头,不再到处奔波,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平平淡淡的过完我们的后半辈子。」
卓屿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好。」
顾斐斜睨他:「就一个好字啊?没别的感想?」
卓屿摇头:「你说了,我答应,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感想。」
顾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踮脚凑上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人还在河边。顾斐始终觉得有点困,卓屿就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来,让他靠着睡了一会儿。
随着夜幕铺开,不远处的河边传来了一阵隐隐的喧闹,接着有一片明亮的光点从河边接二连三的蔓延开。
「嗯?」顾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大概就是先前大哥说的放天灯了。」卓屿一边说一边扶了他一把让他坐起来。
顾斐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打开了胸前挂着的相机。
卓屿拉着他站起来:「要过去吗?」
顾斐眯眼在取景框后面看了看,摇头:「不用,这个距离拍远景刚刚好。」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第一盏天灯已经摇摇晃晃地升起来了。
明黄的火光映着四四方方的灯壁,承载着傣寨人对新年的祝愿和期待,似乎带着对人间的留恋不舍,慢慢地升上了夜空高处。
一盏、两盏,随着放飞的天灯越来越多,夜幕里,人间之上银河之下,铺开了一条暖黄的光带。
顾斐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放下了相机,怔怔看着眼前的情景,下意识握紧了身边卓屿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良久,等夜空的那片光带慢慢远去消逝了,他才恍然回过神,转头看向一旁的卓屿。
明亮的月色下,这人目光深邃,始终静静地看着自己。
顾斐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涨热。
他捧起卓屿的左手,在他无名指处虔诚地落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