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勾引你妈。」折梦白推开林凡，像逃似的，冲进了卫生间。他用冷水洗了把脸。
抬眸，对上镜中眼尾发红、头发凌乱的自己。
真狼狈啊，他心想。
他不想在林凡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死都不想。
可那种缓慢的、持久的、像毒素一样一点点渗入身体的疼痛太深刻了，它扎根在他的身体里，躯干遍布他的四肢百骸，将根枝插进他的骨髓。
哪怕他死过那么多回，仿佛已经习惯了。
死的时候甚至忘了怕，满心想着怎么给林凡多制造一点麻烦。
但他真的能忘吗？
死亡的记忆和疼痛像暗流一样埋在他的身体里，只需要隔着骨骼轻轻一碰，它就会重新翻涌出来，淹没他，吞噬他。
以至于林凡的一句话就让他恐惧不已，全身的细胞都在疯狂战慄，整个人悬在崩溃边缘的线上。
……他曾经就如林凡所说的那样，被剥光了皮，空气的触碰都能让他疼得生不如死。
然而，他死不了。
暴露在空气中破裂的血管缓缓地淌着血，生命的流逝那样缓慢，他疼得想死，越疼，他就越恨，他在恨意里撑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心里的恨意都加深一倍。
浓重的恨意里，藏着他不想直视的恐惧。
本想试探一下林凡，搞清楚林凡异常举动的原因，探出林凡对他的容忍底线，到最后竟把自己栽了进去，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太丢人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没有擦干净，直接走了出去。
在面对林凡时，他已经面色如常。
如同筑了层钢铁围墙的壁垒，再没有一丝裂缝，外人无法窥探壁垒内的模样。
即使壁垒内是一片废墟。
林凡站在折梦白身前，伸出手，折梦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凡的手轻蹭了下折梦白的眼睫，带走了上面挂着的水珠。
然后头也不回地又出了门。
折梦白心里再次涌出强烈的预感，冲击着他的心壁，似乎在催促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有什么东西像小蛇一样绕在他指间，诱惑着他，他只要搞清楚林凡异常的原因，就能把这条「小蛇」抓住。
门又被林凡从外面反锁上了，这个房子落于一楼，窗户被防盗护栏封锁，门一关上，就成了最好的关人场所。
折梦白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湿润的皮肤瞬间变得微凉，屋内的空气被风换了一遍，外面一颗银杏树下一个男人和他对望了一眼，他无害地沖那个男人笑了笑。
男人冷着一张脸，没理他。
他也收了笑脸，朝男人竖了个中指，用嘴型无声地说：林凡的小狗狗。
男人躲进了建筑后面，折梦白看不到他了，冷笑了一声，折梦白离开了窗边。
虽然被关在这里，手机也早被那帮僱佣兵摸走了，林凡没帮他拿回来，还有人在外面看着，但折梦白想离开还是能离开的。
然而他没想离开。
一个一开始就没打算逃，一个自信到了手的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两个人就这么奇妙地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第7章
林凡并没有出去多久，回来后扔给折梦白一部新手机，便又坐回去翻看他那本破医书了。
折梦白看到还没拆封的手机，微微愣了愣，看了林凡一眼，林凡没给他任何回应，他就没有自讨无趣，收回了视线，拆开盒子，拿出手机。
折梦白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嘴合不拢，边骂边神操作，骂从隔壁蹭来的网不好，骂队友太菜，骂游戏太垃圾，骂运营商坑钱。
对于折梦白不停叭叭的小嘴，林凡皱着眉，眉间有一团煞气在聚集。
「要是有王者和吃鸡就好了……」折梦白玩了没多久就腻了，又怀念起了另一个世界的游戏，这个世界的破游戏太低级了，全是另一个世界玩剩下的东西。
闻言，林凡神情一怔，猛地抬头看向折梦白，眉眼间的阴沉在剎那间消散全无。
「王者和吃鸡是什么？」林凡问道。
折梦白的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听见声音只是无心地敷衍了一句：「游戏。」
林凡看着折梦白，眼底似有什么要涌出，却被压制住，转眼间恢复平静。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这两种游戏，他查过。
折梦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他坐在对面的地上，背靠着墙，左腿曲起支着地面，右腿别进左腿之下，手肘搭在左腿膝盖上。
他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阳光打下来，长长的眼睫上好像挂上了浮尘。
林凡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折梦白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凝视，他小嘴依然不停地骂天骂地。
凝视得太久了，折梦白也逐渐察觉到，他无意间抬眸，目光与林凡对了个正着。
「看什么！我脸上有你妈啊！」折梦白语气嚣张，像荆棘上横生的刺，毫不掩饰地展露着他的锋芒。
骂完，折梦白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心想，这回林凡总该生气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最容易被套出话来。
可林凡没有生气，只是定定看着他，透过光中的浮尘，他看不太清林凡的神色。
朦朦胧胧的。
林凡心中涌动的情绪和他所处的昏暗一样，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