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颌了颌首：“只不过他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大齐，而是为了他自己。”说到这，深深地看了眼韩毅，“和那个完颜宇一样，这个宇文非颇有才华，却不受待见，皇帝的宝座自然有他无缘。此人心有不甘，所以就潜入大魏，想依靠那些所谓的齐国奸细不费吹灰之力，让大魏土崩瓦解，从此以后，和大齐遥遥相对、分庭抗礼。”


    “实话说，如果想仅仅依靠所谓的齐国奸细，吞并大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幸运的是，他遇见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韩毅突然大叫一声，抱着头，哇哇大哭。


    见他如孩子一般，哭的稀里哗啦，苏红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隔着栅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这个，韩毅慢慢地平静了，大哭变成了抽噎。冷静下来以后，他抬头看着苏红：“那个陈堂非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绝望自杀了。”苏红如此说道。看到他震惊的表情，平静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齐国皇帝驾崩，带来的军队被班师回朝，陈堂非变成了孤家寡人，结局如何，你可以想象得出来。我听说，在那个齐魏交好的协议上，特别交代，陈堂非所做一切，和齐国无关。并且，宇文非刻意破坏两国关系，险恶用心昭然若揭。从此以后，这个宇文非和齐国没有任何关系，大魏可以随便处置，齐国毫无怨言。”


    “据说，陈堂非知道这个结果以后，就像你一样，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后来，有人上去摸了呼吸，已经死了。”


    听完这些话，韩毅一语不发，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神情呆滞。


    看他这副模样，苏红不由地再次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啊。轻轻地叹了口气，苏红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老者，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点什么。算了吧，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让他慢慢消化吧。可以想见，知道了陈堂非、完颜宇的结局，这个韩毅是多么的绝望。


    轻轻地摇摇头，苏红转身欲离，没走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韩毅激动万分的声音—


    “那封信是假的，那封信是假的……”


    听到这句话，苏红驻足，回头看他：“是假的？”


    韩毅用力地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那个陈将军死了以后，我负责审理此案。当天晚上，我就住入了军营，看到了那封信，我怕人发现，看出猫腻，就第一时间把那封信烧了。所以皇上看到的那封信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说完，移开了目光，抓住栅栏，拼命地摇动：“来人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有人欺君，有人欺君……”


    “你的意思是说，确实是有这封信，但这封信已经被你烧了……”


    耳边响起悠悠的声音，惊得韩毅浑身一震，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女人。此人也看着自己，冷漠的目光不寒而栗。韩毅忍不住向后挪了挪，对上她的目光，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如此怕她。


    “韩大人说的没错，那封信确实是假的，但信上的内容却是无比真实。”


    一个清朗的声音乍然而起，惹得苏红不觉一愣，慢慢地回头、循声望去，拐弯处，青衣男子踱步而来。看到来人，苏红惊了一下：“卢先生？”怎么会是他？


    “杜夫人。”卢先生面对着苏红，轻轻的一鞠躬，看到苏红回了礼，微笑地点点头。然后又回过头来，冲着韩毅深深一揖，“韩大人，别来无恙乎？”


    “你……”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无比信任、无话不谈的同龄人，韩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卢先生和原来不一样了。只是哪里不一样，韩毅却是琢磨不透。


    “韩大人，实在对不起，卑职来晚了，让你久等了。不过，和卑职比起来，韩大人的这份等待算不了什么。毕竟，为了这个结果，卑职已经等了足足二十年了。”卢先生说到这里，抬起头来，仰天长叹。


    “你……”此时此刻，韩毅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只不过……“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面对这个问题，卢先生哈哈大笑，笑过以后，他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这么多年来，我改名换姓、改头换面，过去对我而言，已经忘记了大部分，唯一不曾忘记的是，陈将军对我的救命之恩。”


    此时此刻，韩毅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何要出卖自己、将自己置于死地，在自己马上就要高高在上时，给自己致命一击。韩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养虎为患。


    低下头，再次看向韩毅，卢先生接着说道：“韩大人，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见过你、知道你。那个时候，我是陈将军面前的跟班，你们每次见面的时候，我常常随侍左右。你知不知道，刚开始我来到你身边，真的很担心、很害怕，怕你认出我。虽然我尽可能地改头换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年，陈将军收到你的那封信时，我就在旁边。那封信上的内容，我看的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韩大人，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记忆力不错。所以那天晚上，皇上看到的那封信就是我模仿了你的笔记，重新写下来的。”卢先生说着，看到韩毅惊讶的表情，不由地得意地扬扬眉。


    得意后，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过去了二十年，当初的情况，对于我来说，历历在目，每天晚上都在我梦里反复出现，提醒着我，激励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弃。”看了看旁边的苏红，又看向韩毅，“当时一进入山谷，陈将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大兵压境，齐国军队封锁峡谷，我们无路可退，只能拼死相搏。最关键的是，敌人居高临下，释放冷箭，我们根本没有反抗能力。趁着敌军换阵之时，陈将军安排了十几个人，帮我突出重围。因为除了他以外，只有我看过那封信，只有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