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太师？”


    苏红点点头：“不错，二十年前，相公的父亲杜保国杜大人，曾参奏翟太师勾结敌国、图谋不轨；没想到却遭到陷害，流放途中，死于非命。相公二十多年来奋发图强，无非就是为了博取功名、洗刷冤屈，翟太师容不得他，想要杀人灭口、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你对于那个韩毅所言，深信不疑咯？”完颜晟冷着脸，看着面前的女人，略带不满之色。


    “启禀皇上，人命关天之事，民妇怎么敢轻易下结论？只不过，通过一路上的相处，在民妇看来，那个潘华胆小怕事，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疑神疑鬼，实在是不像敢于擅自做主取人性命之人。”苏红停了停，再次抬头，看向完颜晟，见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于是就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应该是知道的。那就是，民妇初来京城时，翟天定安排的住所，有一天晚上突然火光冲天。那天的情形，皇上也是亲眼所见的。经过查证，放火之人便是翟太师的人。”


    “真的是翟灏之人？”完颜晟求证了一句。


    “不敢欺瞒皇上。”


    完颜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半眯起眼睛，打量她一番，随后又问道：“翟灏做的事，和翟天定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会想到亲眼看他死去？”


    “皇上，难道没听说过父债子偿这个词吗？”苏红反问。不等他回答，接下去又说道，“而且前不久，因为齐国奸细张媚儿之事，翟天定掠劫了民妇的亲生骨肉，致使那个孩子身心受创、命悬一线。虽然后来脱离了危险，可事到如今，仍然是浑浑噩噩，一提起‘翟天定’这个名字，就浑身颤抖，民妇实在是……”


    说到这儿，苏红闭上眼睛，好像是悲痛万分。平静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面对着完颜晟，抱拳一拜：“为了相公，为了孩子，民妇希望可以亲眼看见，恶人绳之以法、以死谢罪，请皇上成全。”说罢，深深地磕了个头，以头伏地，半天没有抬起来。


    完颜晟回到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伏在地上、貌似恭敬，可他却觉得自己看不懂她。她真的是这么想、想把翟天定置于死地，和自己一样？完颜晟拿不准，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便说道：“杜夫人想要为夫报仇，朕完全可以理解。这样吧，过几天，朕赐毒酒之时，让你跟着过去，亲眼看着。不知道意下如何啊？”


    “多谢皇上体谅、成全，民妇感激不尽。”苏红磕头谢恩。抬起头，继续说道，“只不过民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可以一并答应。”


    “你说。”


    “民妇对翟灏父子恨之入骨，尤其是这个翟天定。民妇希望皇上可以答应，让民妇亲自递上毒酒，民妇想亲眼看见那翟天定死在民妇面前，如此一来，民妇才算是真真正正的为相公报了仇。”


    说完以后，苏红低眉垂首，等着他开口，等着他的决定。好长时间，完颜晟都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苏红心里充满了忐忑。为什么，这半天了，还不开口？难不成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对于苏红来说，完颜晟有没有看出来，并不重要，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他看出来了也好，大家开诚布公，总比现在你来我往的打哑谜强得多。


    可问题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说，沉默着，到底在想什么，不得而知。苏红此时非常想抬起头，看看他的表情。或许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窥视一二。但苏红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他感觉到，沉不住气的那一位是自己。


    “你真的想为了杜明，杀了翟天定？”


    耳边传来轻蔑的声音，抬头看去，完颜晟半眯着眼，似笑非笑。果然，他看出来了。看来眼前这个大魏帝王还不算太笨。苏红想着，低眉垂首：“不敢欺瞒皇上。”


    “不敢欺瞒朕？”完颜晟一阵冷笑，随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沉下脸来，厉声喝道，“朕不管是你是苏红，还是杜夫人，亦或是杜明。你说的话，朕根本就不相信，每一字每一句，朕都不相信。什么为夫报仇、什么亲自报仇，你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助他逃跑罢了……”


    “皇上误会了……”


    “误会？朕不可能误会，朕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朕不会看错。朕知道，在你们眼里，朕是一个软弱无能、毫无主见、只能被人利用、被人欺辱之人；可你们忘了，不管怎么样，朕都是大魏的帝王，大魏是朕的天下。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人，朕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朕不是一个傻子。”


    说到激动处，完颜晟随手抄起龙案上的一份奏折，看也不看，直接扔了过去。


    奏折并没有落在自己头上，偏了一点，躲过一劫，苏红暗松一口气。也不看掉在地上的东西，只是抱拳叩拜：“既然皇上觉得自己有思想，有主见，有判断，就应该清楚，民妇所为，并没有错。”


    “你说什么？”完颜晟半眯起眼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她居然说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难道皇上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苏红抬头，迎上他的眸子，直截了当的问。


    完颜晟沉默了，看着女人，不发一言，沉着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不甘，质问。可面前的女人却是非常平静，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丝毫不见惊慌失措。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问她：“你恨翟天定吗？”


    “恨。”就一个字，字正腔圆，坚定不移。


    “恨？”完颜晟再度冷笑。笑过以后，他满脸漠然，“你恨他，为什么那天在寝宫里，你和他配合的如此默契；你恨他，为什么受了伤，会让他照顾你；你恨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你在朕的面前为他说了这么多……”


    “那请皇上告诉民妇，那天的情景，民妇到底该怎么做？”苏红反问道，抬头看他一眼，接着又说道，“一边是齐国奸细，他们掠劫了皇上和娘娘，意图夺取大魏天下；另一边，是和民妇有私人恩怨的翟都尉。皇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皇上是当时的民妇，皇上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