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示了弱,翟天定便收回了目光,慢悠悠地说道:“知道了太多的事,恐怕对父亲不利,自然该杀;只不过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山野村夫李代桃僵,恐怕就不是父亲的意思了吧?”
“下官是被逼……”本来想卖惨,却被翟天定一记瞪眼憋了回去。潘华打了个寒战,自知理亏、默默地低了头。
看他认栽,翟天定冷哼一声接着道:“我不救你,不是因为你杀了人,关键是你自己的选择,潘华,你够糊涂的啊。”此话一出,对方头压得更低了。翟天定也不理他,悠悠道,“这件事我会向父亲如实禀报,不过我觉得父亲即使是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出手救你。”
听到此话,潘华猛地抬头,看着翟天定,难以置信,死定了吗?
翟天定还是不理他,还是慢悠悠地说道:“潘华,我想提醒你的是,日后入了天牢,遇到审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仔细琢磨琢磨。话说对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错了话……”说罢,举起手来,重重一砍。那潘华显然是害怕了,本能地一缩脖子。
见他紧张的样子,翟天定轻轻地笑了,好不得意,转身便走。不曾想,这潘华似乎心有不甘,马上冲自己喊道—
“那个杜明也不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翟天定马上转过身去,冷声问道:“你说什么,哪个杜明?韩毅身边的那个?”
又一次看到了希望,潘华急忙点点头,正欲解释,对方却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只是接着问道—
“不是杜明?他是谁?真正的杜明现在何处?”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翟天定禁不住握住了拳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急切。
看到翟天定如此紧张,潘华也有些奇怪;但他不敢多想,只是抓住机会解释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肯定,他不是杜明。我的人从客栈就开始追杀,不可能认错人啊。最关键的是,我的人和我说过,他们是四个人,一个男的、两个女的,一个小孩,可现在,他们只有三个人。”
潘华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头。看向翟天定,对方却是平静异常,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低头沉思。潘华知道他经不起等,于是继续说下去:“还有,那张考卷,我敢保证,肯定不是杜明原来的那一张。虽然时间长了,考卷上的内容我也已经记不清楚;但上面的字迹,有些内容,和原来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字迹……”
“你的意思是说……”
“偷龙转凤。那个人就是想让胡德力出丑,露出破绽,让事情暴露;而韩毅身边的那个‘杜明’,却可以写出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内容,所以……翟都尉……”看见翟天定突然向前走去,貌似要离开,潘华急忙喊了一声,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前方的翟天定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只是冷冷的问:“你有证据吗?”
面对此问,潘华怔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说,那个人不是杜明;那她是谁?真正的杜明在哪儿,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还有,你说考卷被盗;那我问你,考卷在哪里被盗,在你身边,还是在客栈?考卷怎么会出现在客栈里,出现在一个和考试没有任何关系的山野土匪手里,谁给他的,为什么要给他?为什么这个人到了最后,变成了解元杜明?”
问完这些,翟天定回过头去,看着那潘华:“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无关?”
“我……”潘华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如果将所有事情曝光,他也活不了,可他不甘心……
翟天定等着他开口,等不到,也就作罢了。返过身,继续背对着他:“潘华,听我一句话,如果想活着,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要说;否则的话,我亲自解决了你。”
听到这话,潘华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才发现翟天定已经走远。张了张嘴,欲把他叫住,想到他刚才的话,却又不敢。他想不通,翟天定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解救自己,怎么会……难道翟灏真的放弃了自己?想到这里,潘华如堕冰窟,寒意袭来,禁不住裹紧了衣服……
和潘华的满身寒意相比,翟天定心里此时却是火热一片,马上就要爆发了,果然没猜错,果然没猜错。她回来了。等了十几年,她终于回来了。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恨不得马上与她相认,但是……
非常突然的,翟天定停下了脚步,冷静下来了。慢慢的回过头,看着路尽头的牢房,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早晨,天色微明,县衙门口,韩毅看着即将出发的一家三口,显得恋恋不舍:“贤侄,你真的想好了?”
苏红拱了拱手:“韩大人爱才之意,学生心领了,只是不想辜负母亲,待得守孝期满,参加会试、殿试,若是有缘入得京城,必会去拜见韩大人。”
听到这话,韩毅重重地点点头,笑道:“你的才华,我亲眼所见,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在京城相聚。”
苏红一听这话,倒有些不自在,侧目看去,那陈堂非嘴角轻扬,似乎在笑。韩毅刚才说,过不了多久就会相见,只怕是与他有关。虽然是这样想着,表面上,苏红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对着韩毅,恭敬地拜了拜:“那学生就借韩大人吉言,到时候一定去拜会。”
见她如此恭敬,韩毅更是满意,捋着胡须,笑着点点头,自己没看错人。而后便俯下身来,看着苏红身边的孩子,爱怜的抚了抚他的脑袋:“小朋友,好好读书,爷爷在京城里等着你。京城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来了,爷爷亲自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小家伙听了这话,非常高兴。还像模像样的跪在地上,给韩毅磕了个头,“谢谢爷爷。”
看见小孩子这幅“大人”模样,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以后,韩毅认真嘱咐着陈堂非:“陈公子,既然你和杜贤侄是一路的,这一路上,就麻烦你照应一下了。杜公子年纪尚小,杜夫人又是个妇道人家,恐怕这一路上不太方便,麻烦了。”韩毅说完,还郑重其事地向陈堂非拱了拱手。
陈堂非显得受宠若惊,慌忙深深一揖,道:“韩大人言重了,学生和杜兄同路而行,相互照应,理所当然。韩大人尽管放心,这一路上,如果杜兄有什么需要,陈某万死不辞。”说到这,陈堂非回过头去,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苏红。
接触到他的目光,苏红仿若不见,侧过头去,面向韩大人:“时候不早了,学生就此告辞,韩大人请留步,多多保重。”
“一路顺风。”韩毅也这样说了。
苏红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拉着孩子,上了车。让锦瑟和叶儿坐在车里,自己和陈堂非则坐在外面赶马车……
韩毅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开,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长叹一声,仿佛很是遗憾。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回头时,身后竟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回身看去,翟天定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目光射向前方。看见他,韩毅眉头蹙起,有些疑惑,他怎么会没有走?
“翟都尉逗留此处,有何见教?”韩毅客气的试探道。
“杜学子去往何处了?”翟天定不答反问,细听起来,语气竟有些急切。
翟天定突然问起苏红,让韩毅有些奇怪,看他的样子,还很着急。这翟天定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韩毅看不透,感受到什么,再次抬头,那翟天定蹙眉看着自己,有些不耐烦。韩毅于是就解释道:“百善孝为先。三个月前,杜学子母亲过世,为了考试,杜学子将老人草草安葬,心里一直是过意不去。如今事情已了,杜学子自然是要坟前尽孝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杜学子是去为她母亲守孝去了?”翟天定冷笑地反问。
“正是。”韩毅正色答道。抬头看着翟天定,忽然发现他脸色不对,嘴角轻扬,好似嘲讽之笑,韩毅便有些生气,不由地冷声问道,“翟都尉可是觉得不妥?”
翟天定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了他一眼,依然如刚才一般,带着寒冷的笑意,面对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静静地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