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见此，倒是明白了什么，不过在这一点上，锦瑟还是有分寸的，考虑到孩子，并未直言。只道：“别想那么多了，人家已经够可怜了……”


    “再可怜也比不上我们，相公死了，都不能认，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冒充相公，与人周旋。若是有一天，被人识破了，那就……”推己及人，锦瑟想到了自己，忍不住埋怨起苏红来了。


    苏红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红的沉默反而让锦瑟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地咳了一声，再道：“要我说，那个顾夫人真的不会想。她还年轻，如果把孩子生下来，那就是真正的寡妇了，如果想再嫁，基本上就没人要了，就算是有了这一千两银子，一个人带着孩子，怕也是不容易啊。还不如听她表叔的，吃了药，把孩子做了，重新嫁人。反正还年轻，想要孩子，有的是机会……大姐，你看着我干什么？”


    “锦瑟，当初你为何打定主意，离开教坊？”苏红不答反问。


    面对此问，锦瑟愣住了，看着苏红，微微蹙眉，怎么会问起这个？


    见她不答，苏红也不奇怪，只是继续发问：“我听相公说，虽然是以他的名义为你赎的身，可大部分的钱，还是你自己出的。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费尽心思，想要离开那个地方，目的只有一个，自由，不想任人摆布，不想让别人主宰你的命运。你是这样，那个顾大嫂也是如此。”


    苏红说到这，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寡妇再嫁，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事情的好坏也是要分情况的。如果那个李村长真的把她当成亲人，为她考虑，自然会为她选择一个好人家。可现在的情况，有可能不是。”


    “锦瑟，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亲眼看见，在韩大人面前，顾大嫂只是提了一句，顾老二每天晚上都能把钱拿回来。那李茂才马上就变了脸色。应该是为了顾老二赌博赚来的钱吧。”苏红这样说着，想着那老头的可恶嘴脸，不由地闭上了眼睛，觉得恶心。


    再次睁开眼，看着锦瑟：“你说，那顾大嫂如果把这个钱告诉他，他会怎么样？”


    锦瑟想想，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有些事，她仍然是不解：“既然信不过那个李茂才，顾大嫂完全可以把钱交给韩大人啊，为什么要交给你？”


    “可能在她看来，交给了韩大人，自己就彻底没机会了；交给了我，我还可以还给她。”苏红仍然是苦笑，从衣服里拿出银票，仔细地看了看，又放好。抬头看去，锦瑟蹙眉看着自己，眉宇间尽是怀疑。苏红撇了撇嘴，故作不耐烦，“好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该怎么帮她，我心里有数。”


    又是这样，每次询问苏红，对方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让锦瑟摸不着头脑。渐渐的，锦瑟便有些不满。本想问个清楚。恰巧此时，敲门声响起，有人送饭过来了。苏红也没理她，直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让人进来。见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再加上屋子里还有旁人，锦瑟只好作罢，不再说什么了。


    晚上躺在榻上，苏红却睡不着觉，明明是疲惫不堪，此时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个中缘由，怕是翟天定马上就要到来的缘故吧。


    六年了，对于这个男人，苏红总是刻意忽略他的消息，想和他彻底摆脱关系，哪怕是单方面的。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想要忘记他，那个男人却不见得记得自己。毕竟，自己是在他面前落入悬崖的。或许他还记得自己，可那又如何，在他的心里，自己也许一个“死人”了。


    之所以答应陈堂非，也是这方面的考虑，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人死不能复生。见到了自己，翟天定应该不会想那么多。或许，自己长的什么样子，他已经忘记了。


    可是他的模样，这么些年，在自己的脑海里，仍旧是记忆犹新。


    每当想起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他英俊的面容，苏红总是忍不住自嘲，自己是不是太痴情，居然对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男人念念不忘？与其想他，还不如去想想那个杜明，最起码，这些年，对于自己，他是真心的。可那个翟天定呢，就算是六年前，二人热情似火时，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该死，怎么回事，怎么又想起他了？


    苏红啊苏红，你可是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怎么会对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动心呢？简直是天方夜谭。


    闭上眼睛，深呼吸，苏红尽可能让自己冷静。


    再度睁开眼睛，回过头去，锦瑟抱着孩子，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看到锦瑟，苏红心怀内疚，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不小心，还是把她拖进来了。苏红看得出，在这个女人心里，有诸多疑问；而每次她提起，苏红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毕竟，有些事，还不能让她知道，起码现在不能……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马瑾那熟悉的大嗓门—


    “杜兄弟，赶快起来，赶快起来，翟公子来了，韩大人让你马上过去。”


    听到这话，苏红一下子睁开眼睛，猛地翻身坐起，脑海里此时此刻就一句话：“翟天定来了，翟天定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马瑾的催促，而苏红仿佛是老僧坐定，充耳不闻。怎么会这么快，翟天定来了，而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想到这里，紧握被子，眉头紧皱。


    门外的声音也唤醒了锦瑟和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锦瑟听着声音，分辨出是那个马瑾。可苏红却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发呆。她这是怎么了？锦瑟有些奇怪，轻轻地唤了几声，不见反应。门外，敲门声、催促声还在继续。锦瑟向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下了地，走到苏红面前，一边推推她，一边轻唤：“大姐，大姐……”


    打了个激灵，苏红醒过劲来。回头去看，锦瑟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本来想安慰几句，急促的敲门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苏红不敢耽误，急忙应了一声：“来了。”下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