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还没?迈出那一步,那就证明他还有所犹豫,又或者对死亡有恐惧。
她并不觉得陈安风会是后者。
如果他有犹豫,那他所犹豫的,也一定?是他因此释然的。
她想知道他因为什么释然,有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
会与她有关。
「因为太?不值了,就这?样?死掉。」
陈安风开口?,眉目清寂,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清晨第一缕薄而?淡的光。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屏幕,光影在他脸上不断变幻,或明或暗,他的眼睛却似乎全然不受外界干扰,如终日浓雾不散的密林,任何事物,包括阳光都会在那里迷失方向。
「我总觉得……」
他继续说,「我得再等一等,等一些让我觉得不枉来这?人间一遭的东西出现。」
是在说出这?句话时,那双始终漆黑的眼睛才掠起了一道淡淡的光。
「那你等到了吗?」
艾松雪问他,声音略显干涩。
他缓缓转回头来,看她。
表情是淡的,眼神却很深,很深。
「等到了。」
他说。
艾松雪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牵扯了一下。
半晌,她笑?了声,开玩笑?般说∶「别说是我。」
「是你。」
他就那样?坦荡的说出口?。
艾松雪心脏骤缩,好?像他的目光穿过了她胸膛,直抵心脏最?深的地方。
「有些话我本来想晚一些再和你说。」
陈安风看着她,语气放得有些轻。
「我以为我这?辈子已?经丧失了喜欢一个人的权利,然后你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这?儿,他笑?起来,「能?遇见你,老天对我就还不算差。」
轻缓的声音如削冰断玉,一字一句叩击着耳膜,也一併敲打着心脏,艾松雪微怔。
她忽的想起外婆说的那句话∶
你的出现,是上天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是在这?一刻,她似乎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句话的含义。
于陈安风而?言,他现在拥有的,要?么是枷锁,要?么是累赘,要?么是讽刺,甚至于,他人的爱慕对他也是负担。
而?她不一样?。
她不属于这?里,不会因为他被困住,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她展现出的那颗足够强大、足够洒脱的心。
他可以肆意让自己沉沦。
不然,就算她长得再漂亮,怕也会像镇上其他女生一样?,被他冷淡相待。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外婆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会发生些什么——
他会喜欢她,本就是必然的一件事。
可好?像……
他们都高?估了她,她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别告诉我,我一走,你就要?去跳崖。」
「不会。」
陈安风笑?道,「你要?没?出现,我坚持不了两?年,但现在,我还能?继续活几年。」
听到这?一句话,艾松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总之,有些闷。
「你说的。」
陈安风∶「我说的。」
艾松雪收回视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看向屏幕上的画面。
电影已?接近尾声。
故事的最?后,女主人公因痛失孩子与丈夫选择了自杀,自杀在电影中的设定?中是破坏法则的,自杀的人都会堕入地狱,而?男主人公为了拯救妻子去到了地狱,用爱将失去意志的妻子唤醒,最?终一家人在天堂相聚。
不难看出,导演想要?通过这?个故事所传达的想法无非是那句人们常说的话——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人死后,也许并没?有天堂与地狱之分?,但活在这?世间的人,却的确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所思超脱,则自在无缚,所思沉沦,则受苦无量。
简而?言之,只?要?想得开,活得就自在。
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可明白归明白,能?做到完全想开的没?几个,生活里总有那么一些放不下的事,舍不下的人。
电影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艾松雪刚好?差不多该回去了。
临走时,她给?陈安风后背上的淤青和伤口?再抹了一次药,然后跟他说∶「我明天再来给?你上药,在家好?好?躺着等我,别再磕着碰着。」
陈安风点头,「还是送送你。」
他把她送到门口?。
「就这?儿吧,回去躺着。」
艾松雪说完,迳自往前走。
陈安风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屋。
现在太?阳还未落入海平线,温度仍旧很高?,燥热无比,艾松雪没?走多久就皱了眉,可来时的太?阳比这?还烈得多,那时她眉梢始终上扬。
全身被强烈的阳光炙烤着,她的心脏却像被按进?了阴冷的深海里,承受着成千上万吨般的水压。
拖着和心情一样?沉重的步伐拐了几个弯后,前面传来人声,听起来是两?个男的在说打牌的事情,嗓门贼大,声音就流里流气的。
艾松雪走路一般只?看路不看人,更别说是这?时候,对方还是精神小伙,她一个眼神都懒得递给?他们,可从他们的口?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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