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间一些画面在浪头里起起伏伏。
识人无数的高晴,对邵宁远的第一印象就很好,说他虽然相貌平平无奇,「但他好害羞呀,女生一多,话都说不利索了。就老实这一点而言,肯定错不了。」
章雨如也觉得他不错,「听说邵学长已经过了大厂的二面了,听说这么早就过了二面的人很少,他还挺厉害的。」
宋鱼妈妈赵美明更是在他们俩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就跟老对头表姨嘚瑟过了,那会表姨家的表姐正在和南方的姐夫谈婚论嫁,两地相距千里不止,习俗相差巨大,把表姨折腾得够呛。
她妈如此说,「我说我们家宋鱼吧,最好的一点就是肯听话,她现在听我的话找了本地的男孩子,以后是在本地结婚过日子,还是两人一起去大城市奋斗,我看都行,反正是本地人,男孩妈妈跟我一个单位,知根知底,不会出错,这可省心呦... ...」
一年前,邵宁远跟她求了婚,在浦市工作的老同学们都来了,很多人发出羡慕的感嘆,「时在一起的人能走到最后,从校服到婚纱,真美好啊。」
那天邵宁远捧着大束的鲜花,问她可不可以嫁给自己。
「... ...我知道你不想回老家,反正我也不想回,嫁给我吧,就让我们生活在这里,做个浦市人!」
众人都被他这直白的求婚话,逗得哈哈大笑。
但宋鱼知道,邵宁远说得这些,恰恰就是她年少时努力考学离开家里,来到浦市呼吸到第一口外面世界的空气时,那令她灵魂飘起来的初心。
彼时她红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穿着正装的男人,和第一次在相亲餐厅,问她热牛奶是要冰的还是常温的男生,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她跟他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好。」
... ...
冷雨渗透进大衣里,肩上轻薄的大衣如同湿冷的泥贴满全身,沉重得让人无法加快脚步,冷意直钻骨缝。
宋鱼耳边只有裹挟着海上湿气的冷风,眼前尽是古旧难辨的百年旧楼,等她浑身几乎湿透,恍惚跟随着人群穿过小巷来到教堂前时,脚步终于被教堂所阻,停了下来。
红黑厚砖墙垒砌的教堂,尖端高耸入云的塔楼,和镶嵌在高出的彩花玻璃... ...天阴着,始终没有晴,反而随着黑夜的来临,周遭的一切越来越暗,行人也在细密的雨幕里藏没了身影,此间独独只剩下了宋鱼。
她缓缓仰头向上看去,原本开阔的广场上,教堂、塔楼、彩玻璃,不知何时将她团团围住,如同幻象在她周围飞速旋转。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遍布全身,宋鱼脚下踉跄,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疼——
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却抱不住被撞击的后背。
她想缩起来,可陌生的异国城市,令她无处可缩,而眼睛发酸发涩,却一点泪意都没有。
她睁着眼睛恍惚立在雨里,雨水顺着她缕缕发丝滑落。
就在这时,突然有阵疾风掠了过来。
与疾风一同而至的人,栗色风衣也浸透了雨,雨水将风衣颜色变得深邃而至漆黑,就如同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瞳。
可她差点忘了他的名字。
宋鱼呆滞地抬头看着男人,男人打开了手中的雨伞,将伞移到了她头顶。
雨声叮叮咚咚响亮起来,但也止步伞外,伞下无风无雨,只有他紧追而来的急促呼吸。
「姜延周... ...」
他攥着伞柄的指骨发白,声音透着压制不住的戾气。
「让他滚!」
他那么凶,可宋鱼眼眶骤然一烫,眼泪唰地滚落下来。
疾风在伞下倏然捲起又倏忽散去,宋鱼看到他闭了闭眼睛。
但下一秒,他睁开眼,一下握住了宋鱼的手腕。
陌生异国的眩晕感顿时消无,男人掌心的滚烫烧灼着宋鱼。
他声音里的戾气压了下去,塔楼悠远钟声融在他尽力柔和的话中。
「宋鱼,跟我走。」
... ...
彼时异国他乡的街头,他把落魄游荡的她捡走。她本该万分感激,可她的回报却是几天之后趁他不在,一声不吭地熘走了。
回国后,甚至换了号码。
*
浦市。
大厂大规模裁员的消息渐现于各种各类软体的头条之上,但这并未能延缓裁员的进程,反而似推手一般,令本地的中小厂也风声鹤唳。
章雨如在本地投出的简历都石沉大海,有回音的无不是浦市之外的城市。
宋鱼和高晴所在的公司尚无消息。
那天看完姜医生之后,宋鱼回家吃了止疼片,第二天睡醒脚又好了一些。
她没有急着去拍片,她想等周末休息的时候,换一家医院重新看一遍。
她不清楚姜延周怎么突然回来了,算时间还不到毕业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了浦市,没有回他老家首市,明明首市和浦市都是不相上下的一线城市。
但她并不想再跟他不清不楚下去了,之前都怪她犯了糊涂,但她醒过来了,决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怕他,尤其在半年前不告而别之后,在他面前更心虚害怕了。
宋鱼打定主意不再去姜延周的医院,就把伤脚的事又拖了几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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