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可以倾诉的人,伍枝把贤妃告密的事都说了一遍,以及圣上在书房里的质问,她越说越激动,愧疚与担忧,「莲儿,春山被打了五十个板子,呜呜呜呜呜,我没有办法了,吕公公叫我不要再为他求情了,他说那才是害了春山!」
德连一下子心也乱了,她强作冷静,把她的话都理了一遍。
伍枝还在一遍嘤嘤地吸着眼泪鼻涕,「莲儿,都怪我,是我任性,非要买这琴,若不是我要,若不是我求你,春山不会冒这个险,今日贤妃就不会抓住我的把柄,我真没用,我安然站在这里,但是害惨了春山——」
她哭意愈重,声音也不自主地大起来,德连把湿手往身上擦了擦,低头道:「我想想,让我想想……」
伍枝渐止了哭腔,安静地等着她。
圣上没有怪罪伍枝,甚至还赏赐了一张琴,说明圣上没有听信两人有染的污衊,贤妃把伍枝和春山看作有私情显然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现下春山是因为往宫里带东西被打了板子,五十大板,他身子骨好,或许有吕公公的照拂,更轻些。
心还是乱的,但是沉静多了,德连问她,「春山现下在哪里?」
「该是被带到内刑监了,兴许打完板子便该放回来了。」
德连看了一眼守在不远处的嬷嬷,抚着伍枝的肩背,「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兴许他已经回景阳宫了,到时候还要烦累你这个主子多放他两天假。——不管怎么说,晚膳时刻叫个人到尚膳局,给我带个话。」
伍枝眼神扫过地上的木盆,「莲儿,你晚膳时候能走开?」
「我也跟着去领分例。」
「你……你们都是我害的,等春山回来,该叫我伺候他……」
德连虚捂住她的口。
伍枝又跟着老嬷嬷回了淑妃的屋子,说不上两句,便请辞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老嬷嬷把听到的辛秘都在淑妃耳边讲了一遍,连同原先探听来的消息,淑妃把事情凑了个七七八八,她扶着肚子换了一个姿势歪着,觉得这几个奴才比她想得有意思。
到去尚膳局领分例的时候,德连跟着去了。到了尚膳局,从翠已经从别人口里问出了她,胆怯地走到她面前,「莲儿姐姐,春山还在内刑监。」
德连心一沉,「我知道了。」她预想到的可能发生的糟糕后果,贤妃既然开了诬陷的口,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下。
再回到平章宫,德连便求见了淑妃。
宫女们在边上摆饭,淑妃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圣上还有前朝都盯着她的肚子里能生出一个皇子,分例排开,快赶得上皇后的阵仗。
淑妃午后多用了些糕点,胃口还没有上来,她招招手,示意传话的宫女叫德连进来。
德连走过来,朝她行礼,「娘娘。」
淑妃仔细端详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确是一张有福气的脸,伍枝的脸是带媚的淳真,而她则是一种端方的雅丽。
淑妃不叫她起来,「莲儿,有话便说吧。」
「娘娘,奴才想求娘娘,让奴才告一刻假。」
「莲儿是在跟本宫抱怨派给你的活太繁重了?」
「奴才不敢。」德连把情绪收得很好,不带什么感情地,「奴才的同乡弟弟眼下在内刑监,奴才想去看看他。」
「同乡弟弟?」
「是。」德连知道淑妃的心思,她是精细的人,下的功夫比贤妃多许多,自己和春山并不避人,使点银钱打听出来并不稀奇。
淑妃立刻便懂了,同乡弟弟就是伺候伍枝那个中人,居然还有这样一层。淑妃点着头,笑着褒奖她,「同乡弟弟?莲儿倒是有情有义。」
「还望娘娘恩准。」
「可是莲儿,你拿什么来求?」
德连没有一丝意外,还是一样的平静声音,她说:「但凭娘娘吩咐,莲儿不敢有一丝怨言。」她会永远呆在平章宫,永远听淑妃的话,叫她放心,淑妃要用她牵制伍枝么,她把自己摆在最中间的位置,任拉任扯,不会叫伍枝难做。
淑妃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德连长了一张矜重的脸,她眼神里投出来的目光充满了谦卑的忠诚。
「任本宫吩咐……」淑妃捏着摆在面前精緻的长柄汤匙,想到什么,忽地翘起嘴角,「本宫准了,你去吧。」
德连又磕了一个头,「谢娘娘恩典。」
德连退出了暖阁,边上的宫女盛了一盅补汤,劝着淑妃,「娘娘,用膳吧,为肚里的小皇子也该仔细自己的身子。」
德连现下住在平章宫的寓所里,她跑到屋里把银钱袋子、各样的药膏收在身上便往内刑监去。天黑了,风呼呼地,身上的衣裳旧了,薄薄的,不暖和。
守门的已经换了一班,几个身高壮实的中人叉手拦住她。在他们的照衬下,德连好单薄一个,她缩着脖子从袖子里拿出攥了一路的银钱,抬头勉强笑,「公公留情,让我进去看一看,说两句话边走,不多留。」
守门的面面相看一眼,德连已经手快地把银钱塞到他们手里了,边上的一个往一侧站了站,留出一道空让她进去。
领头的进去招了一个矮小瘦弱的中人来带路。
「你来看谁?」
「春山,今日才关进来的。」德连跟着这中人的步子往里走。
带路的中人停下来,转头看她,「你来找这个中人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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