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嬷嬷体恤,让她休整两个时辰。德连收拾了一番,才回到尚膳局,一尘不变的屋子,她此刻并不觉得厌烦,甚至要祈祷要一直这样不变才好。
伍枝哼着小调子,动作轻快,看她来了,让出一个位子,「莲儿!」
「怎么这么高兴呢?」
「你没事,我当然高兴呀。」伍枝话接得快,可德连很了解她。
「哦?那——」德连话锋一转,「你怎么来送午膳那会就知道是虚惊一场呢?」
伍枝想保持一刻神秘,但她自己又忍不住不说,余光扫了一圈周围,才神神秘秘地同德连分享,「是宋学监告诉我的。」
「嗯?」德连讶异,「你又去内书堂了?」
「没有,那会儿都不让各宫走动的,是他到内宫院里来的。」说到这一点,伍枝也感到奇怪,按理说他那样的外臣不会出现在内宫院里,但这不是重点,伍枝并多想,仔细想想好像听到一种说法,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内情,「是圣上还是皇后娘娘传召他的。」
「皇后娘娘怎么会传召?」皇后娘娘几乎不过问后宫事务,各司掌司都是决断的老嬷嬷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向皇后娘娘汇报一次,娘娘心宽,鲜少插手,不过宫里也一直没出什么乱子就是了。
「宋家和皇后娘娘是旧亲啊,具体什么亲缘这就不清楚了,娘娘关心同在宫里的亲眷也不是不可能。」听着不合礼法,但那时候生死存危,更轮不到她们苛怪,她们是守规矩的人,不是定规矩的。
德连第一次听说这一层关系,消化了一会,「伍枝,你不会都把宋学监的事情打听得完完全全了吧?」
伍枝颇有些自豪,摇头晃脑,「差不多吧。」
晚上快歇下,伍枝又把她攒的钱摸出来数了一遍。
「又得赏了吗?」
伍枝数完,又原样放回去,「没有。」顿了顿,她又说,「年前该有人出去採买一趟,我已经下了决心要把这些都花了。」
「还有我呢。」德连非常愿意助她完成夙愿。
「先谢谢莲儿!」伍枝干了一天的活,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蹬着腿在床铺上不安生,那边有同榻的也要躺上来准备就寝,德连按住她。
伍枝也乖乖地不再动,嘴里还是闲不住,一副小女儿情态,给她讲了一遍路上偶遇宋学监的事。
原是伍枝就在尚膳局边上打听宫里传出「疫病」,跟着德连被押走的事情,宋明勰不知道为何从内宫的方向走过来,面容严肃,忧心忡忡的样子。
伍枝觉得他这样身份的人,说不定知道些许内情,不管不顾地拦上去,「宋学监。」
宋明勰一派君子风范,站住脚,看她,又偏头看看旁边尚膳局的门楣上挂着的匾额。
伍枝的脸急得红红的:「大人,您知道宫里的疫病还能医吗?好些人被带走关在一起……」
宋明勰不感到意外,他从她焦急的面色里窥探到一二,「放心,没事的,这不是什么疫病。」
伍枝原先只是想从他嘴里知道圣人娘娘预不预备救这些无关紧要的宫女中人,万万没想到他嘴里说出这么一句,张了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声没出。
宋明勰抬脚走了。
等伍枝回过神来,只看见宫墙之下一道渺小的背影,越走越远。
宫里很快恢复平静,苾刍树仍长在和均馆边上,现在各宫都有汤药,即使再有长红疹子的熏一熏很快就消下去。
快到年关,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想顺顺噹噹的,不希望再有任何风波。
可偏偏天太久不下雨,还老是阴沉沉的,连目不识丁的宫女们都听来一耳朵「君德有失、天作于人」这样文邹邹的官话。
年前缺雨少雪的,人心惶惶,总觉得不是个丰年,这两天到处都有人在传有大人冒着胆子上奏,点明是圣上惹了天怒。
「这些外头的大人怎么敢的?」云水非常不理解,「指责圣上,不怕杀头吗?」
「听司礼监的人说,是有个领头的一哄,大家都给说动了。」
伍枝的心不在这些事上头,偶然过来听到这一段,便顺带不痛不痒地评论了一句,「这也是个人物吧,可是他不够聪明。」伍枝话音一转,指着外面的天——「天子有规矩,天可不讲什么规矩。」
德连隐隐觉得不安,她说不清这天上雨雪的运作和圣上的德行有几分关系,朝堂之事复杂,她们道听途说的大约只是皮毛。
血光之灾的皮毛。
伍枝把她拉走,那些谈论暂时绝了耳朵。
「莲儿,黄长随真要派人出去了,好像又是潘阶,我一会得空就去探探口风,问他带一张琴进来要给多少辛苦钱。」
「嗯,你问了之后,只管跟我说。」德连拍了拍伍枝,请她放心。
潘阶对于出宫採买的事情已经非常得心应手,恰好是年前,要带东西的人更多,但凡他不在主子面前听候差事,总有人来找,都是带着钱好声好气请他帮忙买东西的。
潘阶也不会在这种时间头上找花样,尽管这个时点宫女中人手上相对都宽裕些,但他还是耿直实在,按照平时的价钱来,不坑害这些都指望他的人。
但伍枝一开口就是拜託他带一张琴的请求,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潘阶瞪大了眼睛:「一张琴?」他还比划了一下,以确认自己是自己理解的那种乐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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