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中人走上起来,粗鲁地拽起地上只有一点意识的宫女,另两个拉住德连,把她控得死死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德连压根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制住,中人硬拖着她,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
「你们干什么?」德连惊恐地问。
控住她的中人见她说话,似有嫌弃的表情,往旁边躲闪了一点,但手上的力度还不肯放松,没有人回答她。
越走越远,到一处被搁置无人使用的仓房前,中人把那又晕过去的宫女直接从门扔进去,又飞快关上门。
再拐了几步,是挨着仓房多出来的几间寓所,平常没有人住,中人开了门,把德连一把推进去。
德连还想问他们,转身只听到「砰」地一声关门声,紧接着是挂锁落锁的声音。
寓所不大的院子里站了十几个宫女、中人,大家分散地站开,有的蹲在地上正嘤嘤哭泣,有的面色惨白靠在墙边一言不发。
都是生脸庞,德连惶恐极了。
「……这是怎么了?」德连还站在门边,她抑制心底的惧意,放大音量问院子里的人。
没有人回答,德连又往前走几步,院中人的人纷纷躲开,谁都不想跟谁靠上。
德连想到先前那宫女手上的红斑,心里浮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大门外有门锁开动的声音,众人抬头,又一个哭哭啼啼的宫女被推进来,她转身不知痛一般地锤着门,拍得门板乓乓作响,「我没染上疫病!放我出去!」外面根本不可能有人理会,她嚎啕大哭。
德连心里一阵绝望,好像很小的时候,临乡也传过一阵子的疫病,起红疹子,发痒,发热,最后整个人全身红通通的,被蒸熟一般地死去。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已经有症状的扔进仓房里,近着跟他们接触过的扔在这里,横竖都是等死。
德连颤抖着拉高自己的袖子,周围的人看到她的举动,也跟着提心弔胆,一起注视着她的手臂。
袖子拉上去,露出的是一断洁白的小臂,手是泛着红光的粗糙,小臂却白嫩光滑。
德连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断有人也拉上袖子,查看自己离死亡到底还有多久。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门不时打开,外面无情地推进来一个个被恐惧笼罩着宫女,间或也有几个中人,但多的还是宫女。
来得早的人似乎冷静多了,大家隔着二三米远,也能偶尔开口说几句话。
「最初是浣衣局的宫女儿,听说是今天早上发热的。」
也好在是浣衣局,她们那里忙得脚不沾地,人来往得少,又在宫里边角上,否则,就不是这间多出来没人住的寓所能容纳得下了。
有人悲嘆着,「怎么我偏偏就这么倒霉呢。」
德连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靠着墙,惴惴不安,脑海里闪过了短暂的人生,她很怕夜里睡过去的时候,就那么睡死了。
都不能和春山、伍枝她们说一声。
太突然了,兴许昨天就是最后一面,今天中午就是最后的午餐。
宫外的弟弟,他或许都得不到她的死讯。
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
外头又传来开锁声,大门咯吱被打开,一个中人走进来。
他一定是来这里最镇定的人,站在门边,对关门的声音没有一丝反抗,反而抬眼扫向院子里分散的宫女。
没有点灯,没什么光亮。
德连也恰好抬头看新进来的人,大家都怕得腿软,站不住,他却腰身板正,站如松,身姿秀颀,迈出腿一步一步走近她。
「莲儿。」
是春山!
德连一瞬间要跳起来,因恐惧而空落落的心被填补上,她激动地要落泪。
待他走近,春山蹲下身,温柔地安慰她:「别怕,莲儿,我来了。」
刚刚的激动却又如潮水般褪去,心潮又重新涌上恐惧,春山来这里,那他也是和染上疫病的人有关联,她心死,再也忍不住对死亡的恐惧,眼泪夺眶而出。
春山慌了,他没有带帕子,笨拙地用干净的袖口给德连擦拭眼泪,他怕自己的衣服粗糙,放柔了力度,「莲儿,别哭。」
人就是这样,先前一个人待着,德连在心里消化这些感觉,但是有个人和你分享情绪,一个人的防线失守,她就变得脆弱多了。
德连哭出声,任由春山擦拭眼泪,春山不住地安慰,她也停不下来。
过了好久,她才渐渐止住哭声。
春山心里也是害怕的,是人就都会有恐惧。
德连自己掏出帕子擦干净脸庞,勉强露出一个马虎的微笑,「春山,你也别怕。」
春山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忍不住地心疼,「莲儿,你想哭就哭,没事,我陪着你。」
德连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拉了拉他的袖子,春山便坐到她身边,挨着一块儿靠着墙。
「谁能想到就去平章宫送一碟子点心,能在路上遇见一个染上疫病的宫女呢?」德连说得淡淡的,还带了点俏皮,兴许是她想安慰春山,兴许是春山在旁边,她不那么害怕了。
「嗯,我听说了。」
「你知道?」
「嗯,你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尚膳局有人看见了。」
「那伍枝也知道吗?」
「嗯。」春山想起什么,伸手摸出一个油纸包,一层一层地展开,「莲儿,你饿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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