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的意思是,这毒药散播毒性不是凭藉吃食,更不是呼吸之类,而是接触外露的伤口,遇到人的血液才能发作,逐渐蔓延渗透。
李远德是个人精,听得懂姜雨的话中之意,脸色不免一白。
姜雨宽慰道,「您先拿来烛台,我给陛下针灸,应该能让陛下转醒片刻。」
李远德忙拿过烛台,擎在姜雨手边。
姜雨起身,神色平常地解开元嘉帝的亵衣,胸膛裸露在空气当中。
李远德有些震惊,但也不敢说些什么。
姜雨抽出一根银针,放在灯火中炙烤,随即旋入元嘉帝胸口的穴位。
半个时辰后,元嘉帝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眼皮微微颤抖,有转醒之迹。
李远德心上一喜,忍不住地喊了声,「陛下!」
姜雨旋入最后一针。
噗,一团泛黑的血从元嘉帝口中喷涌而出。
这可把李远德吓坏了。
元嘉帝双眸瞪得老大,布满血丝,直直望向帐顶。
这口淤堵在心口的毒血吐了出去,元嘉帝才能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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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帝在李远德的搀扶下,堪堪倚在软枕上。
「小姜,朕,怎么了?」
姜雨攥紧手心,说道,「陛下近些天可曾受过外伤?」
元嘉帝虽有不解,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姜雨嘆了一口气,「陛下中了血毒,这种毒只有直接接触血液才会发作。用药者,定是害怕被查出毒的源头,便用了这般阴狠的手段。」
元嘉帝冷笑着,沙哑着嗓子说道,「狐狸的尾巴早就露出来了。想来旻儿所中蛊毒,也同这位下药者,脱不了干系。」
看来,让旻儿假死,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断。
对方认准了这个惊艷才绝的小姜太医,救不了哲旻,自然也看不出这种血毒,至于太医院其他的太医,就更没可能了。
姜雨神色严峻,说道,「微臣方才用银针逼出了陛下心口的血毒,可也只能让陛下勉强转醒。而想要彻底解了这毒,微臣还需要研究一些时日。」
元嘉帝勾唇,「无妨,正好让狐狸窝的都爬出来。」
李远德听得不是很懂,没敢说话。
「小姜,你给朕一个准确的时日。」元嘉帝缓缓说道。
姜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十日之内,微臣定竭尽所能,制出血毒的解药。」
「好,十日足够了。但,朕需要沉睡得更久。」元嘉帝摸着枕边的翡翠手钏,握在了手心里,「解了血毒之后,朕会装作沉睡一般…」
元嘉帝突然抬手,一道黑影从上方跳了下来。
姜雨忍不住低声惊呼。
这些暗卫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李远德傻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从来不知道养心殿里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暗卫叫秦澜。
「去把秦征找来。」元嘉帝说道。
黑影很快钻出养心殿,消失在夜色中。
元嘉帝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远德,轻嘆了一口气,「李远德,守在外边,谁也不许进来。」
李远德慌忙爬了起来,小跑出了养心殿。
这位跟了陛下数十年的心腹着实难以接受这么多的信息量。
怪不得,陛下总不愿意让他陪着。
姜雨不疾不徐地说道,「陛下,可是想要装作药石无医?」
元嘉帝唇角微勾,勉强扯出笑容,「若非如此,怎能钓出大鱼?」
秦征来时,几乎无声无息。
起初得知元嘉帝晕倒一事,他按兵不动,果然,一切都不出所料。
三人一番交谈后。
元嘉帝有些艰难地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姜雨见状,按住元嘉帝手腕,抬手旋入一根银针。
「对外散播,朕的病情有所起色,实则药石无医。」元嘉帝缓缓开口道,「这样断然不会打草惊蛇。」
「且朝中大臣,定会因朕,药石无医,引起轩然大波。」元嘉帝继续说道,「届时,你只需分两拨人手,一拨死死盯住王檀极其爪牙,另一拨守住紫禁城,守住养心殿。至于太子那里,按原样保护即可。」
这话,是对秦征说的。
元嘉帝深谋远虑,病态的眼眸中闪过狠厉的色彩。
或许,这次下毒事件,加速了元嘉帝肃清朝纲的大计。
秦征抱拳,行了一礼。
姜雨垂眸,收回了元嘉帝手腕上的银针,说道,「在制出解药之前,陛下可能会一直沉睡,只偶尔会转醒。」
这血毒便是如此,杀人于无形,只让人觉得疲惫,最后无痛无灾般地离去,永远无法醒来。
「小姜,多谢你了,若无你,朕恐怕,真的斗不过他们。」元嘉帝淡淡说道,似是放纵自己一般阖上了双眸。
仁厚有礼,温润如玉是他。
深谋远虑,杀伐果决亦是他。
这便是元嘉帝,仿佛永远带着其他帝王没有的亲和,却又睿智明朗。
不愧被百姓称为「一代贤主」。
元嘉帝这番话,姜雨难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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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德妃蜷在软塌上,慵懒地抻了抻腰,抬手拿起桌案上的钗子,不禁摩挲了起来。
「娘娘,万一那姜太医有法子医好…」画竹担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