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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寝室楼,尚楚在楼梯上遇见了从四楼下来的白艾泽,两个人一上一下都愣了一下,这是他们自那天医院后第一次见面。
很快,尚楚就仰头,对白艾泽露出了一个有些许僵硬的笑容,白艾泽抬手想去牵他,尚楚状似不经意地把双手背到身后。
白艾泽伸出的手掌僵在了空气中,尚楚十指绞得很紧,拇指重重按着虎口,笑笑说:「我上楼。」
白艾泽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尚楚和他擦肩而过,白艾泽突然喊他:「阿楚!」
尚楚身形一顿。
白艾泽看着他的背影,他是真的瘦了,t恤套在身上空空落落的,肩胛骨显出一处明显的突兀,右手食指上胡乱包了个创可贴,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着了,他消毒了吗,大热天的伤口闷在里面会不会发炎,有没有记得不能沾水......
白艾泽有很多话想说,他一手扶着栏杆扶手,五指收紧,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下周一就开始选拔了,周末我们一起训练,好不好?」
尚楚的指尖止不住地抖,他把双手插进裤兜,努力挺直后背,张嘴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嗨呀不用,没什么可练的。」
接着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楼道里忽然吹来一阵风,从尚楚的t恤下摆灌进去,把上衣下摆撩起,尚楚想把衣服扯平,要伸手才发现自己双手怎么抖得那么厉害,白艾泽看见他露出来的一截腰,瘦的好像一掐就能掐断,原先尺寸正好的运动裤也显得大了,腰侧扣了两个长尾夹。
这才几天没有陪在他身边,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白艾泽喉头一紧:「你......」
尚楚却打断他的话,快速说:「你等一下。」
他跨步上了四楼,在寝室门口发现地上放着一个新的保温桶,他进屋把另外两个小桶也一併拿出来,抱着放到白艾泽手里。
「以后别弄了,」他对白艾泽笑了笑,「私用电器违规了,收了吧。」
三个保温桶都是沉甸甸的,里面东西一点没少,白艾泽缓慢地抬起头,盯着他微微战慄的眼珠:「什么意思?」
「没,」尚楚视线下垂,又迅速把双手插进口袋,低声说,「别麻烦了。」
说完后,他转身就跑,一步跨上去三个台阶,就像是害怕面对什么所以落荒而逃似的。
进了寝室,尚楚「砰」一声合上房门,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人拿了一把铁钩子,一下一下地剜他的肉。
他背靠着门,张着嘴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接着嘴里漫开一股血腥气,他抬手一抹,流鼻血了。
流血了流血了......
尚楚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鼻血身上,流血了应该怎么办?
对,止血,先止血。
他双手胡乱在身上摸索着,眼神一定,看见了食指上包着的那个创口贴,他昨天晚上在小树林抽菸被菸头烫了一个口,回来路上去小卖铺买的,五毛一个,他就买了一个。
创口贴可以止血啊!
尚楚这么想着,把手上的创可贴揭了下来想贴在鼻子上,但二次使用的胶面早就没了黏性,他怎么也没办法把东西固定住,只能慌乱地任由鼻血一直淌。
算了,不管了。
他再次把创可贴包回自己受伤的食指,蹲在地上用手掌捂着冒血的鼻孔,失神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保温杯。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尚楚背嵴一僵,听见门外响起白艾泽的声音:「尚楚,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安静地蹲着,蹲到两条腿都麻了,才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门边,打开门,三个保温小桶齐齐整整地摆在他门前。
尚楚重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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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尚楚坐上了从首都开往抚城的火车。
首都到新阳没有直达,要先坐三小时绿皮火车到抚城再转高铁,他给尚利军买了一张软卧票,自己在硬座车厢。
没过多久,辅导员在年级群里发布了所有人的志愿申报信息,几乎是同一时刻,白艾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尚楚看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没有接,也捨不得挂断,就任由它一直响着。
宋尧也打了几个电话进来,发消息问他人在哪儿,说白艾泽找他已经找疯了。
电话接连不停响了十多次,身边的人被吵得睡不着,对尚楚说:「小兄弟,恁这是接还是不接啊?不接恁就拧了吧,滋滋滋地震怪闹心的!」
「不好意思啊。」
尚楚回过神来,对他抱歉地笑笑,把手机震动也给关了,光是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
接着,火车开进了一个隧道,一片黑暗之中,尚楚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他说。
「尚楚,」白艾泽的声音焦急万分,他像是刚剧烈运动过,粗喘着气问道,「你在哪?」
「车上。」
「你要去哪里?」白艾泽问。
尚楚说:「小白,我报了新阳的实习,后天就报导了,我在去那里的火车上。」
他听见电话那头白艾泽明显的喘息声,许久后,白艾泽才说:「你骗我。」
尚楚闭了闭眼。
「尚楚,你答应过我的,」白艾泽的声音变得嘶哑,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