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浩哥说小姐就是药娘子,医术了不起呢,有几个人受伤严重的,刚好您能救。”八两说着,伸手扶着温若兰。
温若兰神色微微一僵,八两说的浩哥竟然知道自己是药娘子?这太不寻常了!
马上便平和了表情,让八两扶着走向了船舱外侧,外侧有几个房间,房门都是关闭的,在甲板上还有守卫。
温若兰身上带着不少刀伤药和针囊,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什么浩哥就放弃治病救人,毕竟这些人都是被殃及的无辜人。
推开门,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水腥,很是难闻。
里面点着油灯,还算看得清,七八个人东倒西歪的躺着,其中一个人手臂还在流血,只用了布条勒住止血,没有任何治疗。
温若兰立刻走过去蹲下来,拿出银针止血,敷上刀伤药,又包扎起来。
这些人不分轻重都受了皮肉伤,处理起来倒也不难,可温若兰从进来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阴森森的盯着自己,不露痕迹的抬头:“八两。”
“哎。”八两立刻跑过来:“小姐,浩哥也受伤了。”
温若兰这才看了一眼那双阴森森的眼睛的主人,原来他就是八两说的浩哥啊!
个子不高,身体结实皮肤略黑,看上去是一张敦厚的脸,偏偏那双眼睛怎么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过来啊。”八两给陈浩使个了眼色又急切的叫了一声,陈浩才回神,急忙低下头走过来了。
温若兰看到他小腿上有血迹,应该是受伤了。
“坐下,我看看伤口。”温若兰说着,把刀伤药递给了八两:“去拿一些水过来。”
八两看了一圈房间里没有,立刻出门去找水。
这边儿,陈浩坐在了地上,小腿上足有半尺长的口子因为被水泡过已经发白了,因为伤口太深还有血水渗出来。
温若兰低头检查伤口。
陈浩眼底一抹凶光,手伸到后背摸了摸别在腰上的匕首,慢慢的要拔出来的时候,温若兰抬起头:“你这伤口太大了,需要缝针,先等一下。”
温若兰说完,转身往外走,刚好八两回来了。
“小姐,我去找吧。”
温若兰摇头:“不用,你先给他清理伤口,尽量用软布擦。”说完,急匆匆的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她包裹里有一些东西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只能亲自来。
拿了针线又让侍卫送来一壶烈酒,这才回到刚才的房间。
“八两,你扶着他,有些疼。”温若兰检查陈浩的伤口,处理的还算干净,便用烈酒擦了针和周围的皮肤,瞳孔微缩,开始缝合。
“啊!”陈浩疼的轻呼一声,八两立刻给他一块软布咬在嘴里,直到缝合完毕,八两额头汗珠都滴滴答答往下掉了。
温若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起身:“给他敷药包扎就好,我再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的人。”
“都在这里,他们不相信我们的。”八两没说话,陈浩说话了。
温若兰偏头看他:“谁不相信你们?如果有人不相信你们,会让我来给你们治病?”
不给他机会在说话,迈步走了出去。
旁边那些刚被包扎好的人一个个低着头不肯说话,官船出事了,他们活下来本就是会被怀疑的,别人不知道,可他们谁不清楚?要不是陈浩提前喊他们快跑,船就在水鬼房间炸了,他们会最先死的,可这话都不能说,说了还是一个死。
八两看温若兰走了,推了陈浩一把:“说啥呢?你这样不是得罪人吗?小姐都屈尊给你们治疗伤口了,还乱说!”
“八两,他们不把我们穷人的命当命的,我恨不得宰了他们!”陈浩眼神阴翳了,磨牙:“大哥死了,肯定是死在里面了。”
八两想责备却说不出口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已经感受过了,只能握住了陈浩的手。
“你回去伺候她吧。”陈浩推开八两,转头不看她。
八两又去看看自家大哥,嘱咐了几句才出了房间。
她出门,陈浩就趴在门口,看到她走进了里面的一个船舱,恨恨的磨牙便缩了回去。
此时,天光大亮,温若兰走到甲板上眺望远处,一艘艘渔船回来,救回来一些人却迟迟不见乔褚。
“小姐,风凉回吧。”八两感激温若兰,寸步不离,帮她紧了紧披风。
温若兰摇头,八两的亲人回来了,可自己的人还没有消息,虽说不能像八两一样痛哭流涕的发泄一下,却怎么能不挂肚牵肠?
一直等到中午,乔褚的渔船才回来,看他的脸色温若兰的心就沉下去了。
“温姑娘,乔褚无能,愿受责罚。”乔褚上船就要单膝跪倒。
温若兰急忙伸手扶住乔褚:“乔统领已经尽力了,我先回去静静。”
心如刀割的她回到船舱里,呆呆的坐在窗口处看着远处的河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多人都找到了,唯独东方翊和花无影没有一点儿消息。
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坐到天黑,八两几次端来清粥小菜,她都吃不下一口。
“八两,我睡一会儿,你也歇歇吧。”温若兰起身,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八两手疾眼快扶着她到床边,安顿好了之后,八两就坐在了床边。
“八两。”
八两一听是陈浩的声音,急忙看看睡着的温若兰,这才悄悄去了门口,打开门:“怎么了?”
“大哥高热,你快去看看。”陈浩急切的拉着八两往外走。
八两听说大哥高热,急着跑了两步急忙停下:“浩哥,帮我关上门,在门口守一会儿,小姐睡了。”
“好,我腿疼,你快去看看。”陈浩点头。
八两蹬蹬瞪跑去了那个房间,陈浩看着她的背影,一转身瞪着温若兰的房门。
他知道这次一定要杀了瑞王,否则他只能死路一条还可能一家人都得陪葬,现在瑞王生死不知,这个女人是瑞王最在乎的女人,自己一定要宰了她!
况且自己只是试探一下,就证明这人是药娘子,杀了她还能立功呢。
想到这里,推开门走进去,腿上还火辣辣的疼,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步步走向了床边。
杀人这种事情他没做过,难免紧张,握着匕首的手一个劲儿的打颤,看着床上睡着的女子,忍不住咬了咬牙给自己鼓气。
温若兰感觉有人靠近,同时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八两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陈浩站在小姐床前,脑袋嗡一声,冲口而出:“陈浩!你在干嘛?”
陈浩头都不回,挥起匕首就扑向了温若兰。
八两手疾眼快的一把抱住了陈浩的腿,好巧不巧刚好是受伤的腿,钻心的疼痛让陈浩额头青筋暴跳:“放手!”
哪里肯放手?八两用力的拖着陈浩的伤腿,拼了命往外拉他:“不准伤害小姐!她刚刚救了你们!”
“放手!否则我连你一起杀!”陈浩说着,挥着匕首到八两的面前:“她不死,我们就都得死!”
八两看着面前晃动的匕首,整个人都吓傻了,可抱着陈浩大腿的手却没有放开,陈浩挥起匕首就刺向了八两的手腕。
下意识的,八两收回手,却马上就扑过去抱住了陈浩的手臂:“求你了,别杀小姐,我们还要成亲呢,你是不是中邪了?”
陈浩一把甩开八两,反身扑向床,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闪进来,手起刀落陈浩的握着匕首的手臂滚到了地上,血喷洒出来,八两捂着脸尖叫起来。
温若兰都快急死了,八两的尖叫让她努力睁开了眼睛。
“别怕,我保护你。”林安峰立在床边,手里的长剑架在陈浩的脖子上,微微偏头对温若兰说。
温若兰挣扎下床,过去轻轻抱住了被吓得一直在尖叫的八两。
“把这个人带出去吧。”
“是。”林安峰提着陈浩出去,还不忘把地上的半截手臂一起带走。
他刚出去,乔褚带着人就进来了。
“给我们换一间房。”温若兰拿出银针给八两稳定了心神,起身:“扶着她。”
“是属下无能,让温姑娘受惊了。”乔褚歉意的很。
温若兰摇了摇头:“这样最好不过,至少知道了谁是内奸。”
八两拉住了温若兰的衣袖,眼里带着乞求让人不忍直视。
对此,温若兰只能视而不见,妇人之仁用在合适的时候是善良,用在不合适的时候就是愚蠢,而她决不允许自己心软。
被安顿在另外的一处房间里,温若兰第一时间叫来了林安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安峰微微垂首,面露难色。
“无妨,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们一命抵一命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温若兰也不为难他,她心知肚明林安峰是东方瑜的人,一天是一辈子都是,所以见到他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再次出现的林安峰虽说未必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温姑娘,当日你不杀之恩林安峰报答了,这次之所以混在这些人中,也正是因为想要报恩。”林安峰抬起头,目光淡淡:“虽说没能救回瑞王,但我心无愧疚。”
温若兰垂眸:“嗯,走吧,以后天高水长不必再见,下次不要再成为敌人就好。”
林安峰抱拳:“温姑娘保重。”
林安峰走后,温若兰立刻让乔褚把陈浩带进来,此时的陈浩断臂已经被包扎过了,否则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让他死自然是还有用处的。
陈浩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你都做了什么,说吧。”温若兰态度冰冷,两只手伏在膝盖上微微握拳,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不起眼的一个人竟会造成如此无法弥补的祸事,她心里是恨的!
陈浩不吭声,乔褚可没温若兰这么好的涵养,一挥手旁边侍卫上去就揪起了陈浩的头发,恶狠狠的瞪着他:“小姐问话,说!”
“我什么也没做。”陈浩嘴唇都是苍白的。
“温姑娘不如回避一下,我来审问。”乔褚出声。
温若兰略犹豫了一下,起身到了屏风后面坐稳,眼角余光看了看八两,此时的八两睁着眼睛,目光呆滞的盯着木板,人仿若被抽去了生气一般。
一声惨叫,八两整个人抽了一下,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却一动没动。
被踩着断臂的陈浩浑身抽搐,死死地等着踩着他的侍卫,侍卫上去就是一耳光,牙齿都被打飞了。
“说了就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乔褚手里拿着从陈浩处得来的匕首,很普通,不过在匕首上却刻着一个铁字。
这个字别人不知道是何含义,乔褚却知道,铁云是太子身边锻造高手,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都是了不得杀器,而这把匕首?
匕首手柄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钢珠,轻轻按下去,在血槽顶端有一滴墨绿色的液体流出来,乔褚眸子缩了缩,毒!
再看陈浩,乔褚起身走过来,把匕首放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毒是什么毒?用你试毒也不错。”
陈浩脸色大变,急忙后退。
侍卫一把把他提过来送到乔褚面前。
乔褚的匕首堪堪要碰到陈浩的面门了,陈浩突然吼了一句:“别杀我,我还有用!”
自然是不会杀了他,乔褚收了匕首:“那就说说你的用处吧。”
陈浩还没说话,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了八两的声音。
八两挣扎着跪在温若兰面前,抬起泪眼:“小姐,若他诚心悔改,将功赎罪,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陈浩闭上眼睛,突然凄惨的笑了,他何曾想过落到这步田地,只是穷怕了,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却一步错步步错,害了大哥不说,八两也再不会是他的人了。
温若兰扶着八两起来:“人若自救还有救,八两,你已经尽力了。”
八两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站在温若兰旁边,盯着屏风,就像是能透过屏风看到陈浩一般。
良久,陈浩才说:“官船有许多人都是死士,而我只是个小人物,在昨晚的饭菜里下了一些泻药,是为了自己那些亲人,水鬼的房间里点了迷香,把六指的人都带上船,我就做了这么多。”
乔褚冷哼一声:“就这么多还敢说自己有用?陈浩,你在我眼里都不如一只蝼蚁!来人啊,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