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是雅兴,老夫耶律齐给姑娘见礼了。”
温若兰回眸看着当日在醉今朝收下的老人家,微微颔首:“檀公子的恩师,果然当日请您入幕府没错,若兰眼拙,让老人家见笑了。”
上一次见到檀俊彦的时候,温若兰可清楚的记得他说了一句师命难为,所谓的师应该就是面前这位了。
相比檀俊彦不争的心态,显然耶律齐费劲艰辛寻到安居镇就不会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皇子门生那么简单了。
耶律齐摆手:“老夫虽说一把年纪了,可温姑娘是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奇女子,所以不敢倚老卖老,不如坐下说话。”
“那就打扰了。”温若兰看到不远处有石桌,石桌上有茶壶,便走过去坐下来,亲自给老人家斟茶:“奇女子不敢当的,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说的是姜还是老的辣,人都是用一生在总结经验,度过的岁月可都是宝呢。”
耶律齐接过茶盏低头啜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讨喜的女孩子最是得人心,只可惜十六皇子身为质子,许多事情都不敢奢望啊。”
温若兰微微垂眸,好吧,老人家还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见面就保媒,只可惜别说檀俊彦,普天之下自己是逃不出东方翊的手掌心了,而且,也不想逃。
“老人家,自古稳定皇权手段都大同小异,要么和亲要么质子,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若兰倒是见识过赤炎国的一些手段,提炼出来浓度极高的毒药也很平常了吧?”
这话把耶律齐的脸都说的泛白了,强忍着不露声色的放下茶盏,掩饰心境:“也不尽然,温姑娘有所不知,赤炎国只是一个略大一点儿的岛国,比不得燕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也比不得苍梧国民风彪悍啊。”
温若兰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比对,相对来说反倒是一直都不曾有人露面的辛月国无法定位了。
“各有所长才能互补共存,不如若兰引荐一个人给老人家认识如何?”
耶律齐立刻站起来了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多谢温姑娘大义,实不相瞒,老夫这次来寻皇子归国也的确有解释瑞王殿下的心思,一切都听凭姑娘安排。”
温若兰点到即止,起身告辞离开,回到了醉今朝,还不等歇一会儿呢,明珠就登门了。
上次流水宴上,温若兰已然感觉到明珠穿衣打扮都有了变化,一个人的风格突然改变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心态起了变化,温若兰让芙蓉带着明珠过来自己的房间。
“左姑娘。”明珠福了福,态度恭敬非常。
温若兰挑了挑眉笑了:“明珠,何必如此见外,还把我当成左兰不成?”
“明珠不敢。”明珠垂着头,捏着手里的帕子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有些泛白。
“也没什么不敢的,说吧,既然找我来肯定是有事。”温若兰斜倚在长榻上,微微阖眸,她不必要什么人都一视同仁的对待,万花楼是东方瑜的地盘,这个明珠要不是有通天的手段,又怎么会接下了欧阳的万花楼,而且是敌是友还分不清,若是友还好说,要是敌人的话,自己一旦发现苗头肯定是铲除不留的。
“左姑娘,求您放过万花楼。”明珠话出口人就离坐跪下了。
温若兰眉心拧成了疙瘩,撩起眼皮:“明珠姑娘还请慎言,放过不放过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明珠抬眸,眼底已然泛红:“我与一众姐妹并非天生贱婢,可已经在这万花楼了,若是没了唯一的存身之地,只怕天下之大也再无容身之所了,左姑娘,高抬贵手吧。”
突然就跑来求饶,这倒引起了温若兰的警觉,虽说万花楼老鸨之死和自己一定有关系,可那也是自己和凤凌天私下里的买卖,如何这个明珠都知道了?
明珠垂着头,声音微颤:“左姑娘,明珠此举虽是看似鲁莽,可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当日欧阳身死,我整个万花楼大乱阵脚的时候,有人给了明珠这个。“
说着,明珠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温若兰抬手就接过来了,打开看了几眼再看明珠,放下书信:“起来吧,你也曾是千金之躯,何必逢人便跪?再者既然给你书信的人让你掌管万花楼,你掌管便是了。”
明珠起身,轻叹:“若真是如此简单明珠便不会冒险前来求助,只因为万花楼里的事情过于复杂,这一切远非明珠所能掌控。”
“复杂?”温若兰审视着明珠,到现在自己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明珠又拿出来一本花名册送到温若兰面前:“这上面记录着每一个万花楼姑娘的来历,其中竟还有萧家人,这才是明珠惶恐之处。”
萧家,后宫是皇后萧玉瑶为主,朝堂则是太师萧云山,更别提萧玉瑶的哥哥和侄儿们了,大大小小都是手握兵权的人。
温若兰也觉得棘手,犹豫了片刻:“你先回去,权当没什么事情,我不会断了你们姐妹的生路,可也要自己想好了怎么活下去。”
“是,明珠告退。”
明珠离开醉今朝,在门口上了马车,马车里小丫环给她揉着膝盖:“小姐,我们真的能回去燕都吗?”
“回去燕都做什么?”明珠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丫环:“紫鸢,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九年了。”紫鸢提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姐,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落到了这步田地,什么都没有了不说,身边亲人也没有一个,唯独就剩下了自己与她相依为命了。
明珠抬手拉着紫鸢坐在自己身旁:“欧阳让我做清倌人别有深意,不过就是等着哪天遇到了好时机把我卖个好价钱,如今她死了,我们主仆也该为以后打算了。”
“小姐可有什么好去处?”紫鸢可是清楚着的,小姐无时无刻不想离开万花楼。
明珠摇头:“那要看有些人上不上钩了。”
她以前想要知道什么难入上青天,现在不同了,整个万花楼都是她做主,有一些事情便容易查下去了:“你妹妹最近可好?”
“竹儿已经好久没消息了,前段日子说她十四就要**,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紫鸢说着,垂泪:“她哪里有紫鸢命好,跟了小姐。”
“哭什么?我们哭也不能救命。”明珠拍了拍紫鸢的手背:“竹儿机灵着呢,我这里有一封信偷偷送给竹儿,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紫鸢结果信放进怀里,感激涕零:“小姐,亏您惦记着我们姐妹,以后哪怕是死紫鸢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们虽说是主仆,可情份不必姐妹差,别说死不死的话,只要这件事做成了,以后寻个好去处放你们姐妹俩自由。”
紫鸢大惊,急忙跪下了:“小姐,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您。”
“好了,我乏了。”明珠倚着软榻闭上眼睛,哪里会有谁陪着谁到死的呢?她早就看透了,只是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自己的仇人安生的。
只可惜自己并不了解燕国朝堂上的事情,所以也只能看个表面。
夜深,温若兰收拾妥当便躺下了,这些天虽说看着没什么大事儿,可心太累了,一阵淡淡的柏木香传来,温若兰立刻睁开眼睛,就看到东方翊已经站在床前了,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男人永远都改不了了,大半夜的登堂入室对他来说就一点儿也不难为情?
“都不习惯了?”东方翊出声,温若兰立刻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若是女子,我天天这么吓唬你,看你习惯不习惯?”
东方翊笑了抬手落下了幔帐,人已经躺在床上了,翻了个身对着温若兰,见她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了,伸出手就把人给薅过来了,搂在怀里:“先生请了,武师也请了,那边儿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的很。”
温若兰没说话,拉过他的手腕仔细的诊脉,一切都还好,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彻底康复了。
“什么时候回南疆。”
东方翊撩起眼皮:“你呢?”
“赚钱,安居镇的狩猎节之前都不会走。”温若兰抬眸看他,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不过状态还不错,眼神明亮的很。
东方翊起身来到幕府的竹林,檀俊彦就在竹林边儿负手而立,见到东方翊的时候微微颔首:“瑞王别来无恙。”
东方翊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说:“听闻耶律先生就在竹林,可否请来一见?”
檀俊彦当然看得出来,东方翊此行的目的,当即让九儿去请自己的老师。
三个人就在竹林边上品酒,九儿远远的站在外面,偶尔偷偷往里面看看。
温若兰可没他们的雅兴,爬起来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发呆,她可不承认东方翊突然走了自己心里挺失望的,女人啊,真是纠结的不行。
闲着没事又拿出来万花楼的花名册翻看,看了几页抬头望望外面,东方翊去了好久了呢。
芙蓉端着一碗参茶进门,见到温若兰正发呆,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怎么了?瑞王不在?”
“啊。”温若兰回头,笑着给芙蓉一个白眼儿:“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八卦了?”
“对了,八王爷给我来了一封信。”芙蓉正了正色:“他本来要到安居镇了,不得不又快马返回燕都,这次燕都可真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温若兰心里咯噔一下,她最怕燕都出什么事情,隐隐的感觉和东方翊遇袭有关系。
果不其然,芙蓉压低声音:“皇后被打入冷宫了。”
温若兰愣了愣。
“我看太子也怕是危险,不过萧家树大根深的,想要动也是难的很,而且皇帝给皇后打入冷宫之后便不再上朝议事,有可能不在皇宫里了。”
“那他能去哪里啊?”温若兰这下吃惊不小,眼光见过几次,那个男人心思缜密,也心狠手辣的,前脚给萧皇后打入冷宫,后脚就离开了燕都,可千万别来安居镇啊。
芙蓉摇头:“说不准,不过八王爷嘱咐我们万事小心,不要离开安居镇。”
“我们?”温若兰端起参茶的时候想到了浣溪,浣溪曾经也嘱咐过自己,在燕都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八王爷,难道说……。
“我们是一伙的。”
“噗……。”温若兰一口参茶喷了出来,把个芙蓉吓一跳,愣愣的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是,是。”温若兰擦着嘴角:“芙蓉,以后我们真的需要谨言慎行,这话更不能说出口,知道吗?”
芙蓉垂头:“我还以为你不认为八王爷是真心为瑞王好的呢。”
“那么喜欢他?”温若兰趴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芙蓉:“那他说没说要你做王妃呀?”
芙蓉叹了口气:“若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身份低微不说,你也知道燕国最没低位的就是寡妇,我全中,哪里会奢望那么多?”
“也许八王爷不在乎呢?”温若兰抬手给芙蓉诊脉,胎脉越来越强劲了,看来这一胎稳的很:“明天开始你就搬进竹园里好好养胎,这边的事情我找个合适的人交代下去就好。”
“不行。”芙蓉摇头犹如拨浪鼓:“自己人用着才放心呢,这几天我总觉得珍珠有些不对劲儿,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别让人给算计了。”
“珍珠啊。”温若兰瞄了一眼花名册:“我留意点儿就是了,等哪天你的八王爷突然冒出来,看他的女人挺着肚子还在忙,岂不是我的罪过?”
芙蓉脸红了,垂下头:“别取笑我了,过几天我好好养胎就是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芙蓉才回房休息,温若兰一个人去了前面的醉今朝。
珍珠有些不对,芙蓉即便是不提自己也看出来了,可珍珠的底细不清楚,也就无从判断了。
在醉今朝的偏厅里,温若兰坐在窗口喝茶,眼角余光一直看着下面载歌载舞的姑娘们,人还是很多,不过勇士们进了蟒山草原之后,剩下的都是一些脑满肠肥的客商了。
那些姑娘们穿梭在人群中,看得出来都很卖力,温若兰勾了勾嘴角,珍珠所谓的放她一条生路怕也是为了万花楼开业吧?
摆弄着茶杯,心有所感的抬头看向了斜对面的贵宾室,此时贵宾室的门开了,珍珠急匆匆的走出来便出了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