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纸条看完,跪在地上一动没动。
“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东方宇宏倒背着手,声音硬邦邦的。
丽妃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皇上,翊儿误会您了,不如让臣妾给翊儿修书一封,告诉他当年之事,以免父子间隙。”
“间隙?如此不孝子留他何用?竟敢说他的今日就是朕的当年!朕儿子众多,少他一个不少!”东方宇宏说罢,转身就走。
“东方宇宏!”
这一声,把外面的太监都吓得一哆嗦,向来温顺的丽妃被囚禁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敢如此大声说话,更别说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了。
东方宇宏停下脚步,没转过身。
丽妃站起来,缓缓走向他:“我儿哪里说错了?当年若不是你对我有情,何来怀有身孕之事,又怎么会把我囚禁冷宫,让人把我儿养在宫外?当年你宠幸于我,之后你囚禁我在这里十八年,我倒是问问,我儿哪里说错了?”
“你活够了。”东方宇宏声音带着萧煞之气。
丽妃反而笑了,声音不大却冰冷的很:“是,我早就活够了,不过是想多活一段日子看我儿成家立业,如今你要杀了我儿,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她一辈子都为了儿子活着,那个从出生之后,仅仅见到过一次的儿子,如今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焉能不疯了?
“东方宇宏,我什么都不要,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带着我儿子永远离开燕国,永远不会再回来,要么,让我和我儿子一起死。”丽妃说着,伸手抓住了东方宇宏的衣袖。
东方宇宏偏头看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想过这个女人会和自己发火,大吵大嚷,甚至想要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冷笑:“休想!”
甩开手,再也不肯停留。
“子肖父,错不在他!”丽妃绝望的大声嘶吼着,跪在了地上,她儿子要死了,要死了。
“进去伺候丽妃,不准有任何差池。”东方宇宏走出冷宫,面无表情的回了御书房,片刻功夫太监带着十几个宫女急匆匆的往冷宫赶来。
御花园里,大燕国皇后萧玉瑶正在纳凉,看到这些人去了冷宫的方向,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果子,自言自语:“看来是要出来了,你不仁我不义,这就怪不得我了。”
“皇后娘娘。”伺候在身边的宫女奉茶过来。
“去一趟安国公府,带着哀家的手谕。”说罢,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冷宫。
万念俱灰的丽妃跪在地上,宣读圣旨的太监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丽妃娘娘十八年潜心学佛……,特准丽妃娘娘出宫,前往岐山相国寺拜佛,钦此。”
丽妃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还不及回神儿,就听太监回头呵斥宫女:“还不快些搀扶丽妃娘娘起身?扶着丽妃回霞蔚宫。”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离开了皇宫,直奔岐山而来。
马车里,丽妃屏息静气,坐在锦凳上止不住浑身颤抖,头都不敢抬起来。
“怎么?成全你们母子不开心?”东方宇宏一身便装,手里捏着琥珀盏,阵阵酒香。
丽妃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跪下:“谢皇上恩典,我与翊儿能同赴黄泉,死而无憾。”
东方宇宏冷哼一声:“就那么想让老九死吗?”
丽妃猛地抬起头,她眼里的绝望龟裂一般,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这话太明显了,有机会可以不让翊儿死,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她都毫无怨言。
“起来吧,让你去岐山礼佛是假,教育教育你儿子倒是真的,只要他不娶温若兰,你就可以离开冷宫,与他住在宫外也好,住在宫里也好,随你们。”东方宇宏递过去琥珀盏。
丽妃颤颤巍巍的接过来,猛地抬头把一杯酒都倒进了口中,她可以与儿子一起生活了,一起生活了。
还不等说出一个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东方宇宏把人揽入怀中,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抱着她放在了软榻上,马车停在了路边,上来了两个宫女。
“照顾好丽妃。”东方宇宏吩咐之后,翻身上马回了燕都,他进了燕都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燕皇,而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女子,终究是被送走了。
温家村。
温若兰有些慵懒的张开眼睛,伸手拉过来枕头趴在上面,太久没这么舒服的睡一觉了,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摸了摸肚子,有点儿饿但还不想起床,索性翻了个身:“不起,不起,赖床有理。”
嘀咕着就钻进了被窝里。
东方翊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就知道温若兰肯定不会把贞节牌坊的事情当回事!兴许高兴的不行。在看这一夜睡得翻来覆去,直说梦话的女人,恨不得直接提起来扔出去,赖床还有理了!
抬手毫不客气的就把被子给扯走了,有些报复性的坐在床边,伸手捏住了温若兰的鼻子。
温若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就各种不好了,抬起手用力的去抓东方翊的手,却看到他目光竟没看着自己的眼睛,而是往下……。
“流氓!你想死啊!”温若兰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喊。
东方翊松开手,立刻背转身,耳根子都红了:“是你不好好穿衣服。”
温若兰一骨碌爬起来,两只手慌乱的把中衣的带子系好,气得半死,什么是自己不好好穿衣服啊?明明就是这些全都要系带子的衣服滚来滚去不小心滚开了好吧?
“出去!”
东方翊皱眉:“是你不穿肚兜,与我何干?”
“让你嘴硬!”温若兰毫不客气就是一脚踹过去了,东方翊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脚,又像是烫了似的松开手,温若兰差点儿直接被甩到地上去了。
恨的咬牙切齿的,这男人还真是够了,不要脸的时候要么搂,要么抱,情急之下还咬人,可是说纯情起来,你看看现在这样子,整个人就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呸!这也算可攻可受的体质呗?
拿着衣服套在身上,穿了袜子下地找鞋,完全把东方翊当成空气。
“贞节牌坊你受得起吗?”
东方翊这句话一出口,温若兰手里的鞋子直接就砸过来了。
哪里能砸得到,东方翊捏着她的鞋子,挑了挑眉:“劳民伤财建个牌坊,真的没必要。”
“你管得着?皇帝愿意给,我能拒绝吗?东方翊,贞节牌坊至少防狼!”温若兰也不去抢自己的鞋,坐在床上晃动着两条腿:“倒是你,一大早晨跑来做什么?”
“昨晚就来了,在这里听你说了一夜梦话,温若兰,贞节牌坊管不住我。”东方翊捏着鞋子走过来,伸出手。
温若兰冷笑,自己穿了衣服他就有胆子了?这还不好办?
猛地抬起手,刺啦一声……。
东方翊瞬间石化,愣愣的看着温若兰露出的大半个圆润的肩,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来来来,贞节牌坊管不住你是不是?”温若兰跳下床,迈步就往东方翊的怀里扑来。
一转身,东方翊已经躲开了,脸色涨红:“你就不能端庄点儿?”
“世界那么乱,装纯给谁看?老娘有贞节牌坊,谁敢说我不端庄?”温若兰有恃无恐,再次逼过来,东方翊一甩袖子就逃走了。
“休想!贞节牌坊休想立起来!”
温若兰拉着衣服,笑的得意洋洋,在她看来东方翊特别像那个整天喊着‘我还会回来的’那只灰太狼。
转身,就看到门外柴月娥抱着温言,旁边站着田芽儿,除了温言之外,两个女人的脸都和红布一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
早饭的时候,柴月娥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温若兰只能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发生。
“娘,二婶身体怎么样了?”
刚问出口,就见柴月娥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了桌子上,慌忙捡起来:“没什么,就是、就是没来得及跟我们一起住。”
温若兰哦了一声,突然抬起头:“二婶出事儿了?”
“也是命薄的人。”柴月娥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你走的那天晚上,人就去了。”
温若兰怎么都不敢相信,她看过李氏的脉象,虽说病了那么久又怀了身子,怎么也不至于死了啊!
转念一想:“娘,可是那边儿不准他们过来和我们住,吵架了?”
“若兰,人都没了就别问了,以后那边儿的事情咱们也不管。”柴月娥放下筷子:“我去看看你爹,喝了那么多酒到现在也醒不过来。”
看着柴月娥慌慌张张的走了,温若兰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出门。
刚到门口就看到王婆子蹲在不远处。
王婆子也看到了温若兰,站起来就往过跑,跑了几步又站下了。
温若兰看见她就烦,今天要去药庐,御医属的比试这件事怎么也的自己到场才行。
“若兰啊,求你听我一句话。”王婆子远远的跟着温若兰,声音哽咽了:“我家侄女死的冤啊,可是温家现在了不得了,县太爷都不管这件事了。”
温若兰停下脚步回头:“你侄女?”
王婆子紧着跑过来几步,连连点头:“是,就是我侄女,你家二婶是我侄女。”
温若兰上下打量着王婆子,这些她倒是真不知道,李氏竟是王婆子的侄女,怪不得她一反常态了。
“你的意思是李氏一家去告官,县太爷不管?”
“是,是。县太爷说我侄女是病死的。”王婆子咬牙切齿:“明明是被樊氏一脚踹死的,温家丧了天良了,我苦命的侄女就这样死了,还有那可怜的胎儿。”
温若兰听到樊氏脑海里就出现了胖头鱼,沉了沉气,问:“那二叔呢?”
“半死不活在我家里,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王婆子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扯起来了。
“走,去你家。”
温若兰生气了,脚下生风,王婆子都快被扯得摔跟头了。
来到王家门口,温若兰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心情,跟着王婆子进院。
刚进门就看到老王头脸色阴沉的坐在门口,见到温若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温若兰哪里有功夫管他?偏头:“我二叔呢?”
“在柴房。”王婆子见温若兰脸色不好,一个劲儿摆手:“可不是我们家不招待他,他就蹲在柴房里,我们也没招啊。”
温若兰推开柴房的门,就看到缩在墙角的温庄忠,本来就瘦弱的男人,这会儿看上去脸上死气沉沉的。
“二叔,跟我回家。”温若兰上前去拉温庄忠。
温庄忠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着温若兰,摇头:“我不走,我有罪,我窝囊。”
温若兰几次拉他,他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温若兰索性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尖:“对,就是窝囊!你女人死了,你跑什么跑?别人去官府告不了,你自己怎么不去?温家到底谁给的胆子,竟连县太爷都要让着几分了?”
温庄忠看着温若兰,吐出一个字:“你。”
温若兰差点儿气得跳起来:“我都被温家逐出宗族了,你不知道吗?给我起来,我爹是你兄弟。”
“我……。”温庄忠一时说不出话了,半天才摇头:“不行,不能让老三知道。”
温若兰:“……!!!”
娘都知道二婶没了,爹能不知道?
过去一把扯起来温庄忠:“早都知道了,回去,在王家算怎么回事?”
就这样,温若兰把温庄忠从柴房里扯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老王头气哼哼的看过来,那目光让温若兰心里邪火蹭蹭冒:“看什么看?挪开你的死鱼眼,否则我就给你扎瞎了!”
老王头一哆嗦,转身就进屋了。
温若兰费劲儿的扶着温庄忠往外走。
隔壁翠儿听到温若兰的声音急忙开门出来了,一看果然是她,急忙走过来隔着篱笆:“若兰,你等我叫大贵帮忙。”
翠儿喊了两声,大贵从屋里跑出来,二话不说弯腰背着温庄忠就送去了温若兰家。
一路上,温若兰无视那些指指点点的人,温家村的人爱看热闹,温家的热闹几乎就没断过,她也懒得搭理了,只是她就搞不懂了,樊氏到底什么手段能把温家老太太都拿捏住了,否则踹死了二房媳妇连带着孙子,那老太太能容得下?
“二哥?”温木匠刚起床就看到大柜背着温庄忠,急忙过来接过去:“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