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到门前,上去敲门。
破烂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面黄肌瘦的老妇人看到温若兰,急忙要关门。
温若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门里:“大娘,我是郎中,会看病的。”
老妇人闻到了饭香,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戒备的看着温若兰。
温若兰保持微笑:“放心吧,我们家公子就是来龙河给你们送粮食和药的。”
“真的?”老妇人用枯瘦的手摸了摸那个布包,一咬牙打开了门:“姑娘,进来吧。”
温若兰进了门就看到躺在破席子上的小孩,八九岁的样子,脸色惨白,奄奄一息:“大娘,你们吃点儿东西,我给芽儿看病。”
“哦。”老妇人抱着装吃的袋子,小心翼翼个跟在温若兰身后。
温若兰来到芽儿跟前拉着她的手腕,微微皱眉了,这孩子在发烧。
“大娘,烧一锅热水。”温若兰拿出药丸,分成米粒大小揉成团,放在手心里,把芽儿抱起来:“大伯,给我一碗水。”
老农就在旁边盯着温若兰,听到她叫自己被吓得一哆嗦,不敢耽搁急忙跑去端来一碗水。
温若兰把药丸给芽儿灌下去,才拿出银针,孩子太瘦了,骨头如同刺一样仅有点儿皮儿包着,让她都不忍心给这孩子扎针。
“奶,好饿。”芽儿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头一歪就倒在了温若兰的怀里。
温若兰轻轻揉着她后背:“芽儿乖乖的,一会儿就有香香的米粥喝了。”嘴上这么说,银针也就不犹豫的刺下了,合谷、曲池、大椎取三穴清热,又内庭、二间、丰隆泄阳明热,犹豫了一下又在少冲、中冲、曲泽下针。
旁边老农退一软就跪在地上了,想要上前阻拦又不敢,看着自己将死的孙女被扎了一身的针,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
温若兰抬头:“大伯别怕,这是银针散热,芽儿身体在发烧,热邪在气分也在营血,至于这样才能救命。”
“哦,哦。”老农不敢看温若兰,点头犹如啄米的鸡一样。
老妇人烧好了热水跑过来,跪在温若兰旁边伸手摸着芽儿的小手:“姑娘啊,我家芽儿还有救没有?”
“有,放心吧大娘,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吃的,你挑一些米熬粥,熬得烂烂的,你和大伯也去吃一些,别吃的太饱看身体受不了。”温若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你看,她是不是没那么热了?”
“我苦命的芽儿啊。”老妇人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孙女的手:“都死了,都死了。”
“别哭,吓到了芽儿。”老农过来拉着她起来:“芽儿饿了,去熬粥。”
看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温若兰轻轻取了芽儿身上的银针,把她抱起来送进了屋子里。
洪水过后,屋子里干巴巴一层淤泥,不过还好铺盖还有,放好了芽儿才出门去端来了热水,一遍一遍帮她擦身。
热水冷了,拿着盆出门准备再换水,刚到灶房前,就听到里面老农低声呵斥:“你疯了?那些人能信吗?他们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周围铁匠失踪了多少不知道?”
“我就想知道咱儿死没死,咱儿说了,东家是个好东家,给了那么多银子呢。”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媳妇儿死了,孙子死了,芽儿也要死了,芽儿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也不能问!”老农说着气哼哼的站起来了,一转身就看到了温若兰走进来,顿时倒退了半步。
温若兰没事人儿似的装了热水:“大娘,芽儿醒了,进来看看吧。”
“真的啊?”老妇人一下站起来了。
温若兰笑了:“醒了,送一碗粥过来。”说完端着热水去了房子里。
芽儿真的醒了,看到温若兰的时候明显是害怕的,缩了缩身子:“你,你是谁?”
“芽儿。”老妇人看到孙女醒了急忙放下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你吓死奶了,奶都要跟着芽儿去了。”
温若兰旁边慢慢的凉着粥,等到老妇人不哭了,才把粥碗送过去。
芽儿吃着粥,总是偷偷看温若兰。
温若兰也不多说,把银针收起来,又拿出几颗药丸:“大娘,每天三粒,按时给芽儿吃就好,我先走了。”
“姑娘。”老妇人咬了咬牙,过来就要跪下。
温若兰急忙拦住她:“大娘,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应该的。”
“姑娘是个善良的,我想问问姑娘,东家是请你来给那院子里的人看病的吗?”老妇人揪着温若兰的手:“实不相瞒啊,我们是龙河的,发大水的时候一家子就往这里逃,我儿说在这边儿打铁的,东家就在龙河村。”
温若兰心里咯噔一下,扶着老妇人坐在床边:“大娘,这不是龙河吗?”
“不是,这是龙河村,到龙河还要一天的脚程呢。”老妇人倒是个通透的人,温若兰这一问她就猜测到了,摇了摇头:“富贵人家都信不得,姑娘是被骗了吧?”
温若兰苦笑着点了点头:“大娘,如果你信得过我,带着芽儿一家子去岐山脚下的温家村,你就找温木匠家,告诉他们是他们女儿让你们去的,他们一定能收留你们一家子,至于您的儿子,告诉我名字,如果我遇到了一定转告他,让他去温家村接你们,怎么样?”
“可是……。”老妇人犯难了,素昧平生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温若兰也没犹豫,把要带上柴月娥亲自给绣的荷包拿下来递给了老妇人:“那是我的家,这是家母亲自绣的,见到荷包一定会收留你们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对自己无限次的重复着一句话,他骗你了……。
“姑娘是个大善人啊。”老妇人跪下了,双手接过来荷包:“我们去,姑娘如果遇到我儿,告诉他我们都好,让他去找我们。”
“好。”
“老妇的夫家姓田,我儿叫田二壮。”老妇人想了想:“七尺身高,很结实的。”
“大娘,芽儿今晚退烧,明天应该好点儿了,你和大伯背着她走,这里不能久留。”温若兰把药放在田氏的手里:“挑小路走,别耽搁。”
她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瘟疫蔓延之后,朝廷的办法肯定是不能放人出去,这里虽然不是龙河,但也怕被波及了。
“姐姐。”芽儿挣扎着爬起来:“芽儿以后给你做丫环,做牛做马报答你。”
温若兰伸手摸了摸芽儿的头发:“好,你好好养病。”
她不知道东方翊为何会骗自己,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这里如果是龙河的话,怎么能没有官府的人把守?也没见到御医,看来自己还是幼稚了。
回到了院子里看看马车,再看看旁边放着熬好的药,都收拾到车里,牵着马车出门。
本来人不多,这会儿自己也没人管,她知道都去伺候东方翊了,还暗暗窃喜了一把。
牵着马车出村,沿着路直奔龙河。
路上,温若兰几次都想要丢下马车自己一个人走了,可是药材还有一些,总不能背着,正犯愁的时候,一道身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了,而她瞬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大哥。”
花无影看温若兰小脸上都汗津津的,接过来缰绳:“去车里。”
温若兰也不矫情,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大哥,你是不是东方翊派来的?”
“巧遇,我从龙河那边儿过来。”花无影偏头看到温若兰脸上破了一块皮儿,皱眉:“是我不好。”
温若兰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安峰:“也不怪你。”
“安峰的事情的确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做你的影卫。”花无影挥动马鞭,声音也高了几分:“不管谁反对,都不可以再让你处在危险之中了。”
温若兰从马车里钻出来坐在花无影旁边:“我才不需要什么影卫呢,大哥,龙河那边儿怎么样了?”
“很麻烦,不过也是个好机会,我回来之前听说去的三个御医都病倒了。”偏头看她:“怕不怕?”
“不怕。”温若兰看着前面的路:“反正也到了这一步,如果我不赢了御医属,只怕性命不保了。”
“嗯?”花无影挑眉,每次见到她都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无一例外她一直都在保命,只不过这一次更决绝了一些。
“因为云洛。”温若兰没有隐瞒花无影,药庐两个药娘子,云洛学了克制太子特殊体质的针法以至于和云洛结拜,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花无影,如果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都排列一番,花无影显然是少得可怜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大哥,不管是我还是云洛,只要输了都可能身处危险之中,就算是为了云洛这次也一定要赢。”温若兰很坚决,云洛和自己一样都有要保护的人,显然东方翊也好,东方瑜也好,都是帝王家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而她们却要在无情人之间周旋,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花无影拿出水袋递给温若兰:“你如果能不管那么多事情,这一切都可以和你无关。”
温若兰保持着喝水的姿势顿住了,一语中的,如果自己能不管云洛,不管东方翊,不想着赚银子去开药庐,只是安心的做温家村的温若兰,这一切的确和自己无关。
可是,人活着就是这样,如同闯关,极有可能一件很小的事情就改变了整个人生的格局,而她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退路。
或者说,自己如果豁达点儿,婚礼闯进来一个小三算什么?直接让他们继续婚礼就算了,潇洒的离开也就不至于穿越到这么一个古代来了。
半天,花无影看温若兰小脸凝重的不肯开口,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没事,我能保护你。”
温若兰收回自己天马行空的心思,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马车停在了一出高岗的缓坡上,温若兰一眼就看到了龙河附近那些官兵,第一次见到官兵,温若兰才知道为什么东方翊对弩弓兴趣那么浓厚了,长矛!一杆杆长矛,一柄柄盾牌,距离太远只能看到这些。
“那些村民呢?”温若兰只看到了官兵,这里可以俯瞰下去,很明显这些官兵围住了一个村落,很大的村落。
“没有逃走的村民都被驱逐到这个村子里了,想要进去有难度。”花无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那就是御医属的地方,不过现在连御医属的人都不能离开了。”
温若兰迈步就要下山。
“若兰。”花无影跟上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温若兰笑了笑:“大哥,你了解我。”
花无影没说话,如果不是因为了解,他在路上就会带着温若兰回去温家村,不至于涉险来到这里了。
“就从御医属开始。”温若兰到了山脚下牵着马车:“大哥,你藏起来,到最后还要你来救命也说不准呢,保存实力。”
花无影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好,。”
目送温若兰一个人走向了御医属的帐篷,花无影脸色越来越阴沉了,他以为东方翊能保护好她,事实证明自己错了,如果温若兰愿意,他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和草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温若兰抬头看着远离村落建的帐篷,抿了抿唇角往前走。
“站住!”一队巡逻的士兵见到了温若兰,大喝一声。
温若兰立刻站住,平静的抬起头:“岐山脚下药娘子,奉命龙河赈灾。”
此时,温若兰带着遮面,只露出眼睛,扫过眼前的几个人拿出来一袋药丸递过去:“太子殿下吩咐要先给兵士送药,这些先拿去,余下的可以让你们的将军过来领取。”
兵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兵士撒腿就跑,一会儿工夫就看远处快步走过来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身石青色的短袍只到膝盖以下,同色的褶裤下面是黑色高帮软底的长靴,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之色,老远就双手抱拳,声音犹如洪钟一般:“药娘子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温若兰微微颔首:“将军客气了。”
“在下李岩,药娘子折煞在下了,只是一个先锋官,请随我来。”李岩爽快的很,喝骂了一句兵士去牵着马车,带着温若兰往一处帐篷走去。
温若兰跟在身后,微微皱眉,不带着自己去御医属的帐篷,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