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原本也不想为难孙婕妤,只是这宫里人多,若是轻易纵了她们争宠,一次两次尚可,多了就会有乱子。所以,朱见深实在也是杀鸡儆猴的心思。此刻见目的达到,众人都十分敬畏,也笑道,「贞儿说得有理,还是请些舞姬来罢。」
殿门关闭,孙婕妤的内心如死灰沉寂。她没想到宫外人人纷传狠辣歹毒的皇贵妃竟然会为自己求情,而燕王那个娇艷欲滴的贵妃女儿却那般不容人。她知道,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得宠了。这一切,都怪丽贵妃。
殿内的歌舞仍在继续,几个新晋的妃嫔都瞧着孙婕妤的例子不敢再说话。只有万贞儿和丽贵妃尚且能说上几句。众人正谈得热络,与亲王一同受邀前来的李子忠却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婉容?」
万贞儿一愣。她原本就不喜李子忠的阴谋反覆,如今加上他对待婉容不好的事,对他就更加厌恶。偏偏皇帝十分重视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伴读,即使出了婉容的事,也没有多加怪罪。
万贞儿笑道,「没想到李大人如此关心婉容?」李子忠瞧着这位得宠的贵妃,恭谨说道,「哪里的话。当初臣一心扑在朝堂事务上,可能时而忽略了婉容,却不料引起娘娘的一番误解,实在是臣的不是。若是婉容能够原谅臣的话,臣恳求婉容回府。」
万贞儿这才明白,李子忠之所以提起婉容,就是因为和自己解释一番。恐怕李子忠是唯恐自己日日和皇帝吹耳旁风,所以才要和自己说明缘由。而当初婉容和韩雨沐的事闹得也算纷纷扬扬,外人不知,李子忠却不可能不知道。
而如今李子忠却表示能够接受婉容回头,可见此人的容忍度极高。那么他这番惺惺作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万贞儿觉得李子忠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他的心里埋藏着很大的欲望。
偏偏朱见深听见这话,更加的动容。明明是婉容私放韩雨沐,可是李子忠却丝毫不计较。这是多宽广的胸怀。朱见深更加喜爱李子忠,当即道,「子忠重情重义,堪为人臣表率。赏金百两,封邑百里。只不过,子忠,婉容如今身子不好,还是在宫里养着吧。」
李子忠赶紧点头称是,「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万贞儿瞧着朱见深如此信任李子忠,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看来此后,自己要对这个人更加的提防了。
几日后,一行人踏上归程,直到傍晚才返回了宫中。而这一夜,是农历十五,按例皇帝应到皇后处安歇。可是皇后却道身子不好,将胡嫔送到了皇帝的榻上。皇帝挂念着万贞儿,但碍于皇后体面,还是没有拒绝。只不过,这一夜侍寝却有名无实。皇帝并没有宠幸胡嫔,只是同榻而眠。
这一日,群妃前往皇后去请安。皇后尚且以为胡嫔初初侍寝,按例赏了不少东西下来。胡嫔当着群妃的面,也不敢解释,只得含笑接受。万贞儿眼尖,瞧着胡嫔虽说气色尚好,但到底缺了些雨润枯禾的意思。虽说心里怀疑,但终究没有说破。
待到众人都走了,胡嫔才留了下来,对着皇后哭诉了昨夜的一切。皇后这才知道自己这连续两番出手都是出师不利,只好又好生劝慰了一番胡嫔,才把人送走。
此刻,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连后背也绷得直直的,轻声嘆道,「早知做皇后这样难,还不如不做。」旁边的领事太监赵松劝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后瞥了他一眼道,「怕什么,本宫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领事太监赵松躬身道,「娘娘把奴才从那活死人堆里拉出来,奴才自然要报答皇后娘娘。」皇后轻声笑道,「也是你聪明。你若不说,本宫哪里会知道慈懿皇太后想让本宫绝育呢。又幸亏废后想害万氏,才帮了本宫一把。」
赵松点头道,「奴才不过是慈懿皇太后殿里的一个花匠,不过是偶尔听见了皇贵妃和慈懿太后的对话,才知道慈懿皇太后这般狠心,竟然下懿旨让万氏命您绝育。不过话说回来,娘娘您也真是狠心,竟然真的服下了废后与贤妃送来的药。」
皇后咬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日废后与贤妃送来的其实是鹤顶红,本宫派人把鹤顶红换成了绝育药。毕竟本宫是因为万贞儿才无辜受害,这一来可以引得陛下和万氏怜惜,二来嘛,本宫不生,陛下和万氏才能对本宫多一份信任。」
赵松疑惑问道,「娘娘就真的忍心此后无子?」皇后的嘴角闪着笑意,「只要本宫能处理掉万贞儿,那么阖宫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到时候,本宫抢一个过来又有何妨呢。」赵松不由得贊道,「娘娘睿智。那么,胡嫔的事?」
皇后端过热茶,饮过一口,说道,「如果连争宠的本事都没有,本宫要这个废物又有何用呢。且看她如何自谋其生吧。」赵松点头道,「那咱们的人手,要不要帮一帮她?」皇后摇头道,「不能。咱们的人已经在孙婕妤处用过一次,暂时不可妄动。」赵松连连点头。
皇后转头问道,「听说南蛮的人要求和亲?」赵松道,「是,还点名要公主和亲。」皇后掰着手指算道,「先帝留下的公主不少,可都已嫁为人妇啊。咱们陛下至今,也没有个公主。这该如何是好呢?」
赵松笑道,「娘娘,您忘了,数月前宸太妃的女儿嘉善公主的夫婿因病离世,嘉善公主如今可是丧夫的寡妇啊。」皇后嗔道,「好毒的一张嘴。」赵松假意扇着自己的耳光道,「都是奴才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