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的风和无情的冷雨来回拉扯,试图撕裂他的身体。
血腥味瀰漫上咽喉,顾庭深的鼻腔也产生疼痛的错觉。
他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一往无前。
脚下踩空了,身体垂直坠落下去,像一只断翅的鸟儿。
顾庭深坠入到深坑里,狼狈不堪,衣服上留下大片褐色泥土,污迹斑斑。
打闪的云压低距离,迫近地面,有光亮刺入瞳孔。
他抹一把脸,喘着粗气,艰难起身,双手用力陷在泥壁里,挣扎着上去。
盛长渊蹲在上方,杂耍地看着狼狈的他:「拉他上来。」
说完拉过带脚铐的矿工,对准头部就是残忍一枪。
尚有余温的身体倒下来,落进身旁的水坑,水珠迸裂地溅上顾庭深的脸颊。
他扑上去抱起死去的人,想说声对不起,那些话就是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牙齿战慄,水蔓延着淹上胸膛,雷声盖不住他压抑又崩溃的悲怆。「啊!」
「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干嘛杀了你!这样多有趣!」盛长渊看他这样,狂笑不止。
月亮为黎明下跪,屠戮者在黑夜狂欢。
「游戏继续!多好玩啊哈哈哈哈哈!跑吧,跑快点,他们的命都握在你手里。」
说着指向身后,一群人傀儡般麻木地站在那,死气沉沉。
这些矿工中躲着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空洞的眼神里还有些许亮光,藏着对生的渴望。
顾庭深注意到他祈求的眼神,攥紧拳头。
注意到这一点,盛长渊扯着嘴角莫名笑了。
月亮的影子又蹿出去,比之前移动速度更加敏捷。
他曾这样在黑夜狂奔,游向海平线黎明初始的地方。
他曾剑指那些欺他辱他之人,没有一次服软认输。
我搏击过荒唐的命运,改写过故事的结局。
没有人能让我在此刻倒下。
顾庭深把时间抛之脑后,逐渐失去对劳累的感知。
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那双腿,快点!再快点!
沈明澜甚至来不及质问驾驶员的操作与判断,他争分夺秒地冲下飞机,通知警局调派人手,让节目组将无人机的录像调出来。
无人机停在树枝上,镜头被雨水覆盖,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到实际情况。
于是沈明澜又马上带人围了盛家,他要拿盛远去交换人质。
「盛长渊,你父亲在我手里!放了顾庭深!」
两方谈判,看着还在雨里奔跑的人,他把屏幕切到顾庭深那边:
「为什么要交换?这个游戏我还没玩够呢。沈明澜,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一步步发疯的!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病态又疯狂,满是恶意。
双手撑在通讯台,沈明澜急切地捕捉爱人的身影。
顾庭深机械地迈腿奔跑,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唯有心里的那个念头让他迟迟不肯倒下。
我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可是老天总是跟他作对一样,潮湿的雨水汇聚,形成一个泥沼。
他一脚陷落进去,拼命想要抓住附近的一切挣脱出来。
「盛长渊!你不是想要我吗?我跟你在一起,你别再折磨他!」沈明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哀求的那个人充耳不闻,让自己的手下把人救出来。
一绺一绺头发贴在脸上,顾庭深筋疲力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条没用的狗!」盛长渊肆意大笑,手里握着枪。
「混蛋!」他咬牙撑起身子,又无力的倒下去。
「啧啧啧,看来还有力气。我想想下一个杀谁。」
他的动作焦灼人心,终于落在某一处,指着人群里那个小孩,让手下把人带上来。
「不如就他好了!」盛长渊笑声越扯越大。
「不,你饶了他!」
「…求你。」顾庭深双手并用地爬过去,闭上眼睛,语气卑微,跪在他的面前。
「求你!」有泪从眼眶里滚落。
一声枪响,他瞳孔放大,血溅到脸上。
顾庭深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我能跑得再快点,如果我能够不失误,他们就不会死。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生根,长出荆棘,刺得他鲜血淋漓。
被带回那个关着他的房间,顾庭深按压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将他吞噬。
白天变得和黑夜没有区别,他陷入无休止的噩梦里。
那天大雨,极致的疲惫和内心的折磨很快让顾庭深高烧不退。
他抱着双膝,躲在角落里,自虐般想起那些残酷的画面。
不是他不想忘,而是不能忘。他一想起不断有人死去,仇恨的熊熊烈火就在心里烧的滚烫。
沈明澜在意识到软手段根本走不通后,找自己的舅舅沈君耀借了无数人手,行船登陆海岛。
他们在岛上布下天罗地网,伺机而动。
又到了夜晚,顾庭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他浑身乏力,强撑着站在那里。
「沈明澜来了,他还真是紧张你。」盛长渊贴近他的耳朵说。
「可惜他不知道,这个岛上早就安装了炸弹。」他异常平静地说,「既然我得不到他,大家就一起死吧。」
…炸弹…明澜…不!他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