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纯怔怔听着禅院甚尔努力地描述自己的感想。过着这种腐烂生活的他,最想要看到的并不是生活能有多光明,因为那份光明曾经短暂地降临到他身上,随后又背弃了他。
他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存在被看到,被承认。
所以,当初花梨纯的僱佣合同与描述的美好未来没有打动他。打动他的,是写出他的心声、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也能被看到、也能被共感的文学。
花梨纯还记得,夏油杰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月刊文学》上刊登过的一些作品。而平时在收到读者来信时,她也会收到一些类似的批评言论。但同样的作品看在禅院甚尔的眼中,竟然是这样帅气。
一个人伸出手,只能拯救双手够得着的人。但是一篇文章,经过出版社、运输物流、书店等一连串程序被散发到各地,就能伸出无数双无形的手,握住无数个读到这篇文章的,正处于迷茫、困惑、痛苦中的人。
就算是亲人,或许也有无法抓住彼此的时候。但即使是从未谋面的人,也能从一篇共鸣的文章中感受到慰藉,知道有人也体验着和自己一样的情感。
即便被其他人再三否认,但只要有一个人产生共鸣,只要有一个人被拯救,那么对于那个人而言,这篇文章就仿佛是为他而写,为他而存在的。
文学拥有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不管是对现实中存在的人还是故事里不存在的人,只要心找到了连接口,就会变得不再孤独。
第11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花梨纯还在呆呆地想着禅院甚尔的事情, 他却突然问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所以现在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又是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诶?」花梨纯回过神来,「你不是知道吗?是在接手星野社之后……」
「不是这个。」禅院甚尔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吧。那你呢?你第一次认真看是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啊……」
花梨纯忍不住用鞋跟左右碾着脚下的楼梯台阶,努力回忆着:「真要说的话,第一次读是在福利院里……」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 大概六岁左右吧。在那之前我也还是能读到书的。但是那些都是福利院的小图书室里放了很久的绘本和儿童漫画。」她回忆着说,「那些书已经在图书室里放了很久了, 而且内容很简单,福利院的孩子们都看过,久而久之就觉得有点无趣。」
「直到我六岁的那一天, 福利院里突然运来了好几箱书。那些书好像都是别人捐赠的。图书室也因此扩大了。」花梨纯说,「大家都被吸引过去了, 我也一样。」
「我还记得我从箱子里拿出来的第一本书, 叫做《雾华绚烂》,说的是一个名叫「雾华」的花魁的人生。那是我第一次读到正儿八经的。」
「真要说的话,从那时候开始, 我大概就喜欢读书了。」花梨纯捧着脸,嘆了一口气, 「但是福利院里新来的书也很快也被我读完了。因为自己没有钱,为了上学和生活只好每天打工,没有看的钱和时间, 所以直到继承星野社为止, 我都一直过着没有的生活, 也逐渐忘记了自己其实是喜欢书的。」
「直到接手星野社, 看到老师们出色的作品之后, 我才逐渐回忆起来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是这样吗?」禅院甚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表情一变,「无聊。我回去了。」
说得正高兴的花梨纯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禅院甚尔拿着《月刊文学》第十七期起身,花梨纯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过那种亵渎生命的生活吗?」
「以后啊……」禅院甚尔停下了脚步。
他拿着杂志想了想,最后回答道:「其实我还没怎么去想以后的事情。因为你蛮横的行为,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读书,感觉就像是过去从未见过的整个宇宙都被迫涌入了大脑一样,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
「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禅院甚尔回过头。逆光的男人对着花梨纯弯起了带着伤疤的唇角:「你可以尽情高兴,小鬼。因为现在的我唯一在想的事情,就是快点回家去读手里的。」
花梨纯先是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鬓边冒出了汗珠,但脸上却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嗯!」她说,「想看什么书的话就来星野社吧,不想来的话打电话告诉我也行,星野社里有一座书库,我会把你想看的书寄给你的!」
「但是在那之前……」花梨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把惠小学入学的书类资料填好啊!」
禅院甚尔没有回头,而是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他答应了吗?应该是答应了吧。
因为现在的禅院甚尔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禅院甚尔了,所以现在的惠也能得到过去没有的生活。
……
禅院甚尔,于30岁那年终止咒术师杀手生涯。
30岁到32岁的三年间,令人闻风丧胆的术师杀手突然消失在咒术界的视野中。坊间传言曾有人在此期间,无意见过术师杀手的家中堆满大量书籍,再无其他。
33岁时,禅院甚尔改姓,并且就职成为出版业销售部门职员,不久后升迁为部长,持有出版社15%股份。他眼光毒辣,手段雷厉风行,由他所制定销售策略的书中,不乏大卖之作与传世之作,影响了各个世代的无数人,被称为出版销售界的无冕之王。而他本人发表的自传销量接近百万,被不少销售人员视为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