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想问花梨纯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没有奚落他。但就在禅院直哉开口之前,花梨纯却抢先一步说道:
「别了。」
在禅院直哉愕然的目光中,花梨纯转身朝着远处的夜色走去,似乎丝毫不在乎身后因为她被剃光头发的他一样。
那一瞬间,禅院家的嫡子大人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过去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
明明对方只是个下贱的、非术师的女人罢了,为什么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为什么他能在这个女人身上,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等一下,你站住!」禅院直哉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几步追上了花梨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干什么?」花梨纯皱了皱眉。
「你再和我赌一次吧。」禅院直哉揪紧了花梨纯的衣领,几乎要将身材娇小的她提起来,「再赌一次《月刊文学》的销量!」
「为什么我还要和你赌?」花梨纯抓住禅院直哉的手腕,「松手。」
「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现在接手星野社的人对吧?」
禅院直哉猝不及防地开口,并且紧盯着花梨纯的双眼。然而,他却没有从这个非术师的少女眼中看到一丝畏惧。
「我已经从一些书店里打听到了,现在运营星野社的,是一个紫发的女高中生……花梨纯,就是你吧!你是星野社的粉丝,所以在原本的社长死掉之后接手了星野社,是这样没错吧?」他忍不住继续说道。
花梨纯不置可否,双眼直视着禅院直哉的眼睛,翠绿的瞳眸幽深了起来。
她是星野社目前的社长——只要有心打听,要想知道这一点并不难。花梨纯和不少书店的代表都打过交道。但是她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这件事情,在出版业界就只有被主动告知的宫前剑、还有认出她的三弦屋店主夫妇知道。
就连花梨这个名字,也是福利院的院长取的。因为福利院的创办人姓花梨,所以进福利院时没有名字的孩子都姓花梨。
这个应该就是她的父母为了尽可能隔绝她与禅院家,所做下的保险。
「那又怎么样?」她说,「我是星野社的社长,就必须和你再赌一次销量了吗?」
「……我知道和星野社原社长相关的事情。如果你和我再赌一次,赢了的话,我就把那些事情告诉你。」
禅院直哉说出这句话后,花梨纯不由得一怔。
没想到上一次她没说出来的话,这一次却被禅院直哉主动提了出来。
「……是吗?」她沉默了几秒,说道,「赌约内容是什么?」
禅院直哉闻言,终于松开了抓着花梨纯衣领的手。而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花梨纯的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
察觉到紫发少女微微调整着右手的角度,禅院直哉突然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微发青。
刚才花梨纯一直直视着他的双眼,并不是为了表达她毫无畏惧,而是在通过观察他的视线焦点判断他是否打算攻击自己,从而及时发起反击吗?
假如他刚才真的露出了攻击意图的话,以刚才或许她就会用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扎进他没有防备到的位置……
而因为花梨纯是非术师,他根本无法像应对术师一样观察咒力流向,也丝毫无法料到她会突然攻击……
那一瞬间,禅院直哉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他愕然意识到,假如花梨纯刚才动手的话,以刚才两人之间几乎紧贴着的距离,她很有可能真的能得手。
毕竟就算术式再快,就算反应不过来要使用,也只是白搭。
那一瞬间,禅院直哉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能容忍一个卑贱的非术师女人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他明明是禅院家的下一任家主,但在她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渺小得连一个非术师都比不上。
因此,他必须用同样的方式再赢一次,击溃眼前这个少女在他面前仍然毫不畏惧的自尊。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满足。
禅院直哉不相信《月刊文学》的销量能连续两次翻倍。非术师的叛徒留下的出版社,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生命力。
「下一期《月刊文学》销量再翻倍。」他低声说道,「如果你能让销量翻倍,我就将自己知道的、和原社长相关的一切告诉你。另外,你的星野社虽然成功发行了几期杂志,但现在还处于需要钱的阶段吧?我再赌上一亿日元。」
「但相对的,如果你输了的话。」
禅院直哉的脸上浮起一丝带着恶意的笑容来:「那你就把《月刊文学》……」
然而禅院直哉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梨纯突然出乎意料地开口:「不要。」
「……哈?」
禅院直哉的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你把我当笨蛋吗?」花梨纯拍平自己的衣领,「上次和你打赌,是因为赌注只牵扯到你和我。涉及星野社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这样轻率地决定。」
和禅院直哉的赌局,花梨纯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太宰犬他们。虽然知道如果说出去的话,或许能够更容易拿到优秀的新作,但这是她和禅院家的战争,是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面对的。
但是,如果赌注牵扯到出版社就不行。星野社已经不是花梨纯一个人的星野社,还是大家的星野社,是大家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