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攸之哪能受竹笙这礼,赶忙半道拦住,「公子不可,您如今是云丛谷的少谷主,世家官宦的郎君只怕也没您矜贵,这使不得,使不得。」
洛清诀在门外负手站着,闻言微微摇头,他的阿笙太容易接纳旁人,无一丝心计城府,偌大的云丛谷若是交到他手里,犹如让一个孩童揣着百金招摇过市,少不得惹上祸事,遭人惦记。
...
「大人,大人!匈奴退兵了!咱们,咱们胜了!!」
秋德义神情茫然,惊喜的像是身在梦中,李荟羽慢她一步,走在后头,面色微暗,实是有些出乎意料,匈奴王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胜了?」
司清颜面色苍白,隐约可见的虚弱,正奋笔疾书,调度府兵,想要趁着城中粮食尚足,来个奇袭,这一乍闻喜讯,短暂的楞了下神。
「是,胜了!这匈奴王骤然暴毙,匈奴那几个王女便内斗厉害,争着想要做新一任的匈奴王呢,现今哪有功夫攻打北魏,今日一大早刚刚拔营退兵了!」
秋德义喜的见眉不见眼,兴奋的直拍大腿,只要匈奴退兵,那东吴,南齐,西楚便无法拧成一股绳,于北魏而言,算是久旱逢甘霖,总算能松口气了。
司清颜搁下笔,虚咳了声,忍住喉间翻涌而起的血腥,拧了眉心,「是谁?」
「大人说什么?」
秋德义停了动作,虽然如今司清颜已被削去世女封号,远在盛京的族人也被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可司氏一族盘踞荥阳数十年,余威犹存,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一个不好,杀她一个小小太守还是容易的很。
故而便是朝廷一再通缉,要荥阳官吏拿下她,押送进京,秋德义也只作没收到消息,将送信的小吏直接扭送到司清颜跟前,由她处置,卖了个乖,态度一如先前般的不敢有一丝不敬。
「匈奴王暴毙的蹊跷,只怕其中有诈。」
司清颜对于此事抱有怀疑,不敢就此懈怠,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只招了夜虹到跟前询问。
「怎么回事?」
夜虹眼微垂,抽出剑跪在地上,将剑横着,捧过头顶,「请主子恕罪。」
司清颜神色微僵,脑中一个念头极快划过,「你去找竹笙了?」
「属下违背主子命令,甘愿受罚。」
夜虹似在脑海里演绎了千百遍,只认罚,却咬紧牙关,不肯吐出缘由。
司清颜嘆息了声,微扶了额,神情极是疲惫,「云丛谷谷主不是好对付的人,你去找竹笙,不是得罪他么?」
「属下认罚」,夜虹执拗的举高长剑,笔直的挺着背,低垂头,「主子莫要伤神。」
「罢了,我这留不住你」,司清颜阖了眼,微白的唇,血色似乎越发淡了。
洛清诀不会轻易放过算计他的人,何况竹笙先前一直流落在外,已经吃够了苦头,他更是不愿他的儿子重蹈他的覆辙,也陷进这红尘是非里头。
夜虹此举少不得犯了他的忌讳,她不能再让她出现在洛清诀的视线里。
「紫芙的未婚夫在东吴,你走时,记得带着她的酒,到时自然能找到他。」
「主子仁善,夜虹会替紫芙看顾好她的家人,夜虹在此拜别主子,多谢主子往日以来的提点。」
夜虹眼眶红了起来,她早已料到做出此行径,会引得司清颜不喜,虽心底难受,可司清颜往后有云丛谷可倚仗,又有佳人相伴,已经无须她多操心,只有紫芙,是她如今唯一需要去完成的心愿。
「夜虹告退。」
夜虹深深一拜,转身疾步离去。
司清颜睁开眼,视线已经模糊到只能看到些许轮廓。
她忍着四肢百骸,和肺腑间的不适,撑着身子,复又奋笔疾书了起来。
她想在这不多的日子里,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挽回已经腐朽到伤及根本的北魏朝廷,完成对百姓许下的诺言。
第93章 终章
「我要见她」,竹笙固执的与洛清诀面对面的在厢房门口对峙,即便洛清诀已经相助司清颜,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是不是亲眼所见,他终究是放不下心。
「如今西楚,南齐,东吴的兵马还未退去,北魏皇帝也没撤去缉拿司清颜的御令,她现在能好好的呆在荥阳,不过只是荥阳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吏还未瞧清风向,你去只会让她分心,于她根本没有半分益处。」
洛清诀伸手在竹笙头上摸了摸,很是耐心的循循善诱,「再说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只要你想,天上的星星爹爹都能拿来摘给你,只要爹爹的阿笙能欢喜。」
竹笙垂下眸,贝齿咬着下唇,神色闪过挣扎,心底沉沉的,有些闷的透不过气。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她现在一定很孤单,很难受。
他不能在她身边,看不到她,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煎熬着那样的痛苦,就心痛的食不下咽,即便勉强在爹爹和何叔的劝慰下,用了一些饭食,可哽在心底的担忧,依然不见消散半分。
他其实只是想要陪着她,能看得到她,不想让她孤孤单单的,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到。
他真的好没用。
竹笙通红眼眶,鼻尖酸涩的,堵得心发慌。
洛清诀心疼的呼吸微窒,指尖僵硬的收了回来,他的阿笙那么像他,他的阿笙怎么就那么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