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着四周，这是一处祭台，四周有着高耸的立柱，如剑一样凌云而上，立柱顶端是焚烧着的青蓝火焰，往下是一层一层的玉石台阶，却不是莹白色的，反而透着一种不祥的血色，台阶不断地蔓延下去，与大海相接。


    小沈翎玉已经不在他的怀里里，小孩一身纯白，也绣着暗纹，在阳光下有种矜贵之气，他在海天之间，也在祭台的最中央，被很多蓝衣修者团团围住，古朴的音节从他们的口中发出，就像在进行着某次残酷的祭祀活动，小沈翎玉是圣洁的，可是整体气氛却让人毛骨悚然。


    莫苍生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了被他亲手杀死的沈繁舟，青年模样的沈简星，甚至还有少年模样的沈令吾，是莫苍生认识的，这时候沈灵嘉还没有出生，所有没有沈灵嘉，这些人就像是恶鬼一样将小沈翎玉团团围住，眼神各异，有期待兴奋，也有喜悦，还有疯狂……


    「天佑沈家，这么多年，终于生出了真正的十绝体，圣祭会带领我们沈家重回世家巅峰。」说话的修者是莫苍生没见过的，是那种传统仙人老爷爷的模样，明明长得很和善，但是却让人觉得虚伪，他也没提天生妖魔体，仿若只要用十绝这个词代替，就能掩盖住所有的罪恶。


    随着年长修者这句话落，祭祀仪式也开始了。


    莫苍生黑眸幽深，也泛出了血色，他明明只是一抹意识，却也无端觉得体冷，好似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他非常不舒服。


    一个戴着花纹面具的蓝衣修者走上祭台，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泛着冷色恐怖的光，让人不寒而慄，小沈翎玉抬眸看着蓝衣修者，似是不解，满眼都是孩童的纯真，碧眸如水，可是接着虚空之中就出现一根根银链，自祭台底部生长而出，将小沈翎玉捆绑起来。


    接着让莫苍生心颤的一幕出现了，蓝衣修者握着匕首，从小沈翎玉的心口处戳了下去，碧眸幼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漂亮的碧眸沁出泪水，水珠不断滑落破碎，素白小脸变得狰狞且苍白，就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全身都紧绷着，却挣脱不得。


    蓝衣修者接着匕首割开了他的腕间，脚踝间。而祭台中央涌出了海水，与周围人有结界一般，自成海域，海水只托着小沈翎玉缓缓升起，没有蔓延扩散，小沈翎玉如同浮萍一般，在海水上漂浮着，血液瞬间侵染了海水。


    而周围的沈家人开始逐一往祭台边上的圆盘刻纹里注入鲜血，海水变得血红，空中也残阳如血，海天一色，诡异而又恐怖，祭台边上的海水里，浮出细碎的骨头肉末，有海兽妖兽的血肉，也鱼骨，也有人骨，汇聚成妖艷的红，全部糅合在一起，沿着刻文，通过海水，都注入到了沈翎玉体内。


    蓝衣修者将小沈翎玉腕间脚踝间的肌肤切开后，开始剔骨，一层一层刮出骨粉，最终这些粉末变成了一只碧绿的蝴蝶，这就是沈翎玉的核。


    剔骨割肉，血浓于水，从此他将永远忠于家族。


    莫苍生喘息急促，他心中有着不解和愤怒，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这是书里他也没有看到的剧情，他无力介入，也无力改变，更加救不了小沈翎玉，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一段隐藏在碧绿蝴蝶核里面的记忆，他没有办法干涉。


    祭祀仪式还没有完，立柱之上的火焰突然坠落，火焰落在小沈翎玉的肌肤上，在软嫩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四分五裂的黑色纹路，带来强烈的灼热感，而小沈翎玉的背后是冰凉的海水，最后水火交融，一道道银链将其贯穿。


    祭台变成了葬地。


    压抑又绝望。


    而圣祭终于大成。


    所有的纹路和银链，还有祭台中央的海水都消失了，就像是一场幻梦。


    小小的沈翎玉跌坐在祭台之上，浑身的伤口也癒合了，素白小脸无悲无喜，眼里满是懵懂茫然，显然他已经忘记了他刚刚经历过什么了，只不过小小的躯体还记得之前的疼痛感，在微微颤抖着，软趴趴地，仿若没有了筋骨。


    第42章


    时间流转, 这段被尘封的记忆重现在莫苍生眼前，却也很快在此刻终止，最终的画面是小沈翎玉在祭台上跌坐着的茫然模样, 他仿若无知无觉, 却无端让人觉得前路黑暗。


    很快, 莫苍生眼前的场景全部都消失了。


    这段记忆让人感觉煎熬且漫长, 实则不过是眨眼间, 就如同走马灯一般，但短暂却让人刻骨铭心。


    莫苍生只觉得很痛, 这样的场景, 即便他在小说中看到, 也是没有什么真实感的，但当他实实在在目睹着这一切后, 居然感同身受了, 心脏涩涩酸酸的抽痛。


    人难免有所偏心偏宠, 毫无疑问，他是偏爱沈翎玉的。


    在他重获力量、记忆回归之后, 他居然还是想跟在沈翎玉身边勾引沈翎玉，无论是征服欲抑或是色-欲都不重要的, 只有他现在对沈翎玉的心疼才是真实存在的。


    他替沈翎玉感到不甘，懵懂无知的孩童在遭遇这一切的时候, 连怨恨都不会, 骨血凝结而成的核心也被银链贯穿禁锢，剔骨之疼, 让人难以想像，大抵是脚指甲里塞着钢针往墙上撞去的感觉吧。


    甚至到了最后，连记忆都要被封印, 永远无法逃出生天。


    绝望而又窒息。


    莫苍生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在遇到沈翎玉前，他只有在家破人亡、遭遇灭族之祸的时候，才狠狠痛哭过，记忆中有拼死掩护他的双亲父母，悽厉的惨叫声，前路无光的荒郊野岭……那时候的他，看着遍地的尸骸和废墟，嚎啕大哭，什么都没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苟且偷生。在这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和受到什么折磨，他都不曾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