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败走之后,孙向阳乘胜追击,终于重新夺回了南州城。
在众人士气高涨之际,只有高靖舒昏沉沉的睡着,记忆越来越混乱。
雪山,雪谷,还有那两个背道而驰的人,一直明明灭灭在眼底摇晃。
那分明不是他的记忆,他却仿佛身临其境。
“盛年!”云钰抓着盛年的胳膊,急的直跺脚,“你快想想办法啊,他都昏迷好几天了!”
“痛痛痛……痛啊!”盛年被她抓的龇牙咧嘴,奈何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甩了几下也没能甩开她,只能讨好的安慰道,“他没事,真的没事!”
“没事为什么不醒?”云钰不依不饶的拽着他又拖回了房间,担心的摸了摸高靖舒滚烫的额头,“这还叫没事?他的脑门上都可以烤鸡蛋了。”
盛年苦着脸,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大夫能解决的范围:“他只有腰伤有一道剑伤,但伤势并不严重。”
云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争辩道:“怎么可能不严重?上次就是涉水和苍穹两个人才勉强压住了黑焰,你居然说不严重?”
“我的意思是,单看剑伤,并不严重。”盛年连忙纠正她的话,解开衣襟又检查了一遍,正色道,“我是个大夫,不是术士,我只能帮他治好身上的伤,但是这种带着魔气的黑焰,你得找别人来治啊!”
云钰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现在只有涉水一个人懂法术,可他毕竟是荒魂重塑的身体,他都没办法,我上哪去找高人来帮忙啊……”
盛年摇摇头,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上:“已经传信给玄王殿下了,你放心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等云钰喝口水,白涉水大步跑进来:“阿钰,玄王回信了!”
云钰赶紧放下水杯冲过去,白涉水拿出一起送过来的一片黑鳞小心的放到伤口上,又道:“玄王在鳞片上施了术,他说水润万物,应该可以暂时压住黑焰。”
黑鳞渗出水雾,让整个房间都冰凉下来。
果然片刻之后高靖舒脸上的潮红就慢慢褪去,梦里的雪谷轰然散去,一股如甘泉般滋润的力量流淌过全身,终于让他缓缓睁开眼睛。
“靖舒?”白涉水连忙问道,“靖舒,你怎么样了?”
高靖舒木楞的看着眼前三人,转向云钰的时候,脱口却喊出了另一个名字:“湘灵……”
白涉水心头一惊,云钰倒是没注意,扑过去抱着他差点哭出声:“死狐狸你终于醒了!你们偷偷跑出去对付朱厌,结果还没回来你就昏迷了,能不能不要乱逞强,我要担心死了!”
他坐了好一会脑子才逐渐清醒过来。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喊错了名字,怕她生气赶紧狡辩道:“不是偷偷跑出去,是苍穹……那家伙的雷云直接把我卷走了。”
“不要啰嗦了!”云钰又气又好笑的打断他,强行按着又让他躺了回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苍穹呢?”高靖舒这才想起来他,“苍穹没事吧?”
“他没事,之前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高靖舒松了口气,他平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一切却又好像隔了一层纱窗,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只是稍微想了想,他就感觉额头一阵阵锥心的剧痛,情不自禁的抬手用力揉。
云钰按住他,摸了摸他依然滚烫的额头,担心的道:“不是说能压住黑焰的魔气吗?怎么还是这么烫……”
“朱雀灵核本就炽热呀。”高靖舒倒是很冷静,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太乱来了!”云钰一拳就捶在了脸上,骂道,“涉水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冒着火焰,他用法术护体,还是被你烧伤,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高靖舒回忆着当时的场面,后怕的道:“那只金蝴蝶应该是星渊给朱厌的,如果不继承灵核召唤朱雀神君之力,它顷刻之间就能将整个罗城吞噬殆尽,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可惜还是让他跑了。”云钰不甘心的骂了几句,垂头丧气的道,“都怪那个秦珹,他驾驶着一只偃甲朱雀冲进来,结果被朱厌引爆乘机逃走了。”
“秦珹?”
“是龙华殿的少将。”白涉水接话,“虽然让朱厌跑了,但是苍穹活捉了秦珹,他不仅会驾驶偃甲,自己也从事工艺的改进很多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偃甲的弱点,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拿下南戈壁大获全胜。”
“那就好。”高靖舒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现在四灵核都被夺回,收复南地之后,我们就能专心对付星渊了。”
云钰好奇的贴着他胸膛听心跳,问道:“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恩……”高靖舒也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啊。”
他想坐起来,只是一动就碰到了腰上的伤,顿时倒抽一口寒气又倒了回去。
“你不要乱动啊。”云钰慌忙按住他,“再怎么说也是被捅了一刀,好好躺着,一会我让盛年给你做个轮椅。”
“啊?”盛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反对,“我是个大夫,不是木匠!”
“很简单的,我教你。”云钰龇牙冲他一笑,还胸有成竹的竖了个大拇指。
白涉水想起他昏迷时候叫出的名字,虽然内心惊疑不定,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道:“靖舒,玄王说这片黑鳞只能暂且帮你压制住黑焰,因为灵核已经进入你的身体,真要彻底消灭魔气还必须要用到‘月魄’。”
云钰扭头追问:“那是什么?”
“以前是我族的东西。”白涉水将那封信递给她看,解释道,“我族惯例,婚娶之时会将一块宝石镶嵌在武器上作为聘礼,月魄是白麟殿下所铸长剑上的宝石,但因为他终生未娶,在他去世后就被取下,之后由历代白王保管。”
“这么重要的东西啊……”云钰眉头紧蹙,“可是白族二十年前被星渊诛族,月魄肯定也被他拿走了吧?”
白涉水摇摇头:“那东西虽然由历代白王保管,可在我印象里也只是一件很珍贵的宝石,白族被诛灭后,大多数的典籍、宝器确实被帝都拿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月魄不在皇室手里,在黑市。”
“黑市?”盛年好奇不已,“我在黑市多年,倒是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宝贝。”
“因为月魄不在燕武九的天街鬼市里,而是在极乐天国。”
盛年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脸色一沉提醒道:“虽然同为黑市,但天街鬼市是三教九流混杂之所,极乐天国……他们和朝廷走的近,皇室、四王还有大臣,都是他们的常客。”
高靖舒翻了个白眼,冷嘲道:“那就不奇怪了,星渊诛杀白族本来就是为了私怨,其他东西他也不在乎,估计是中途被什么人私自扣下,然后才流到黑市去了吧。”
盛年接道:“可是自战争爆发以来,黑市都明哲保身关门了啊,现在上哪去找极乐天国?”
白涉水指了指云钰手里的信,回道:“玄王殿下以天算之能占卜,算出月魄应该在南海上。”
“南海?”盛年不可置信的嘀咕,“在海里吗?”
高靖舒略一思忖,回道:“该不会是在海市里吧?”
“信上是这么说的。”白涉水点头,“极乐天国的据点没有天街鬼市多,但每一处都与众不同,陆地上的那几处姑且不提,海底也有一处分部,名为海市。”
“真的在海下?”云钰看着信上的内容,问道,“海下要怎么生活?”
“据说是被一层特殊的水膜保护着,里面没有海水,可以自由出行。”
“这么神奇……”
“呵呵。”白涉水笑了笑,回忆道,“黑市嘛,总要有些特别的地方吸引客人过去。”
高靖舒扶额,自言自语的嘀咕:“麻烦,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了……”
“靖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涉水悄悄将话题转回来,试问道,“你昏睡了几天,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梦……”高靖舒眉峰一簇,但梦里的画面在他尝试回忆的瞬间烟消云散,让他略显痛苦的按住额心用力按压,“不太记得了。”
“那就先别想了。”他没有揭穿,顿了顿才道,“靖舒,朱厌跑了,他肯定是要回帝都找星渊救命的,你先休息。”
“恩。”高靖舒点点头,眼里有期待的光,“等我恢复,我们一起杀回羲和城。”
白涉水只是笑了笑,回避了他的目光,叮嘱他好好休息后就拉着盛年离开了房间。
苍穹在隔壁院子里,虽然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还是一个人站着没有动。
白涉水走过去,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低道:“三公子,靖舒在昏迷的时候曾经喊过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白麟殿下,另一个是湘灵,我担心……我担心他的精神意识已经开始被星渊影响了。”
苍穹眉峰紧促,回道:“我用龙息检查过他的身体,朱雀灵核只是表面被魔气黑焰缠绕,如果他不用血契和自身融合,我们还是能很轻松将其消除,但是现在灵核入体,他一定会被影响的。”
白涉水叹了口气:“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还好玄王殿下天算出了解决的方法,要不然真是麻烦了。”
苍穹顿了顿,认真问道:“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星渊故意所为?”
“一定是故意的。”白涉水斩钉截铁的答道,“十公主虽然手握蜃珠,真想干净利落的杀了你还是很难的,但只要能成功将你拖入幻境,朱厌手握朱雀神君和龙华殿偃甲军,肯定能夺回南州城,南州一丢,最有可能过来支援的人就是靖舒,星渊想对付靖舒,南州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要以金蝴蝶传令朱厌就行了。”
苍穹下意识的按住心口:“我记得星渊说过,他复生需要相同的血脉,难道是想是利用高阁主?”
“复生最快的方法就是抢占别人的身体。”白涉水平淡的说出来让苍穹倒抽一口寒气的话,“我跟随星渊多年,这段时间也慢慢回忆起来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他在五芒塔杀了几任皇帝,他用的那种法术很特别,会和对方心脏上的五芒星印记产生反应,但是宿主太弱的话,就会无法承担法术的负担而死去,最后只能将其做成分身化相的傀儡,以天机院长老的身份瞒天过海,”
“他盯上了高阁主?”
白涉水咬紧牙关:“星渊只差‘心’的那一部分就能彻底恢复,那是最难的,他肯定想从靖舒身上夺走,现在朱雀灵核已经和靖舒融为一体,那东西还被星渊动过手脚,他又一直梦见白麟和湘灵,我实在担心这不是巧合。”
苍穹问道:“玄王不是说可以消除黑焰的影响吗?那块月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白涉水苦笑摇了摇头,“我很小就被送去了天枢阁,而月魄是由历代白王继承的,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见过几次,但没有接触过……”
他顿了一下,忽然跪在苍穹面前恳求道:“三公子,如果黑焰真的爆发,现在只有你和玄王能帮他压住,我希望你能陪他去海市,以免再生枝节!”
“快起来!”苍穹一惊,连忙扶着手臂想把他拉起来。
白涉水加快语速:“我知道靖舒对你有些隔阂,他那个人从小就嘴欠,你不要……”
“快起来。”苍穹笑了一下,打断了他,“我和他之间并没有隔阂,一定要说的话……阿钰本来就喜欢他,只要他不和我计较,我很乐意交这个朋友的。”
白涉水终于松了口气:“南州交给我吧,我一定保护好你姐姐,夺回南戈壁。”
“好。”苍穹点头,“我也会注意他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