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靖舒不知道第几次打开山河入梦的地图,看着那座百姓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城市,只觉得无限烦躁。
羲和城是被四灵天柱悬空架起,只要关闭下层法阵,寻常人根本没办法上去。
就算是有昭昭那样的灵兽,但羲和城巡逻的是朱雀鸾鸟,星渊掌权之后,白虎参战,局势更是险峻。
当初之所以能成功闯进去救走玄王,无非是钻了这么多年守卫散漫,高枕无忧的空子,如今再想故技重施救走湘灵,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果当时追上去,情况会不会有所转变?那是他师父啊,他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无动于衷!
这个想法刚冒起,高靖舒就感觉手臂的某处一阵剧痛。
一只龇牙的恶灵从血肉里钻出,冲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张开尖牙一口咬得鲜血四溅。
仿佛是在以这种方法嘲笑他的无能。
高靖舒恶狠狠地捏住那只死灵,用力将其捏成了碎片。
恶灵的残渣如烟雾般飘散,依然发出让人不适的诡异怪笑。
也是在这一刻,他感到胸肺一阵绞痛,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直接捏碎了心脏,让他喉间一苦,呕出血污。
自从那天在五芒塔将这些恶灵吞噬之后,他稍有松懈就会被它们干扰神志。
借魔之力,便是与魔共生,想杀魔,便是想杀自己。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如五千年前的星渊那样,还它们自由。
但自由的魔,会肆无忌惮地侵略城市,吞噬生命,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他必须将魔永远地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决不能重蹈覆辙。
就在他起身清理伤口的时候,盛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嘴上说着“我进来了”,手已经推开了门。
混迹黑市的医者不会武功更不会法术,却敏锐地在这个房间里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盛年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来给你换药,坐好别动。”
高靖舒一言不发,任凭摆布。
盛年将药膏抹在他身上的伤口上,眼睛却是盯着手臂,问道:“什么东西咬的?”
高靖舒不答,盛年轻抚着他后背上那些一模一样的伤痕,主动开口:“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了,手臂上是新的,难道还有恶灵?”
“你一个大夫,问这么多做什么。”高靖舒漫不经心地回答,盛年不置可否地冷哼,“我虽然是个黑市的大夫,对自己的病人还是很上心的。”
“别问这些。”高靖舒不理不睬,揉了一下额头,语气也很虚弱,重复了一遍,“别问了,盛年。”
“好。”盛年无奈,只能继续给他敷药,叹气,“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他还是揉着眉心,也没有睁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就惯着我吧,盛年。”
盛年的心中一片苦涩,像往常那样帮他换好药,还检查了一下左眼,最后望向他床上躺着的“云钰”。
这次回来,云钰被人抽离了魂魄,虽然魂体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被法术禁锢,至今也没能回到身体里去。
对方似乎是准备将她困在无间里,或许是担心作为本尊的她死了会让身体一并受损,所以只是用这种方法束缚,并未直接下杀手。
无间中有很多危险的魔物和恶鬼,这种法术能让她的魂体不至于被吞噬,但想要挣脱,只能靠她自己。
阿钰并非精通法术之辈,对方很明显是抓住了她的弱点,既能让她不被外力摧毁,又能让她无法自行逃脱。
好在绛雪谷灵力深厚,即使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好歹魂体也不会涣散。
没等他说什么,云钰就飘了进来。
魂体飞在半空中,可以穿过墙壁,乍一看真有点孤魂野鬼的感觉了。
像他这样完全不会法术的人,就只能每天看着阿钰飘过来飘过去,拿她毫无办法。
但高靖舒还是可以用灵力抓住她,连忙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边护着身体:“不要乱碰!”
“这是我的身体!”云钰愤愤不平地争辩,“凭什么要放在你的房间里,还不许我碰!”
高靖舒宝贝兮兮的护着,咧嘴笑道:“你毛手毛脚的,碰坏了我要心疼。”
盛年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很多余。
云钰哼唧了两声,指着院子道:“快把我搬出去晒晒太阳,她都躺了好几天没动过了。”
高靖舒扭头看向外面,那里果然放了一张小躺椅,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床毛毯。
他只能照做,小心翼翼地抱着“云钰”来到院子里。
云钰想跟过来,高靖舒没好气地骂道:“你不要像个鬼魂一样到处乱飞了,贴着墙的阴影走,别晒太阳!”
“我可以晒太阳呀!”云钰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又不是真的鬼魂,只要不是暴晒一整天,不会有影响的。”
“回去。”高靖舒瞪着她,“再乱飞我要把你关起来了。”
云钰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又道:“下午晒个太阳,晚上给她洗个澡……”
“洗澡?”高靖舒呆住了,“她都这样了还洗什么澡?你少折腾她,别一会呛水把自己淹死了。”
“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洗过澡!”云钰嫌弃地直皱眉,嘀咕,“虽然她现在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我看见会难受的!”
高靖舒眉头紧蹙,他之所以把“云钰”搬到自己房间还不让碰,无非是怕她看见后背上那个法术印记,自己好不容易神不知鬼不觉的没让她发现,这要是洗个澡不是全暴露了?
想到这里,高靖舒只能硬着头皮拒绝:“不行……”
云钰飘了过来,抱住自己的身体:“还给我!”
高靖舒一急,口无遮拦地回答:“我来帮她洗!”
魂体的云钰竟然感觉到一阵燥热,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是我的身体!”
“我的。”高靖舒笑眯眯地转向她,干脆厚颜无耻地接话,“你本来就是我的。”
盛年尴尬的轻咳一声,不知是帮他解围,还是故意调侃:“能不能别光明正大的调情,真把我当空气?”
云钰只能悻悻飘走了,留下意犹未尽的盛年饶有深意地看着高靖舒一直护着的身体,低声问道:“她身上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
高靖舒懒得回答,如释重负地坐在她身边,索性一起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