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白涉水跪在他脚边,卑微地磕头,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
他说出了一句让高靖舒呆若木鸡又心痛如绞的话——“对不起,主人。”
主人?
他喊这个人……主人?
厉风长老的手轻搭在白涉水的额头,指尖的金色小箭直接洞穿了眉心。
他摇晃了一下,强撑着没有倒下去,只是再一次恭敬地磕头,仿佛是在恳求能得到原谅。
“退下吧。”厉风长老的声音淡漠地吐出,一挥袖将跪地的少年送到白虎身边。
“涉水!”他追了一步,被另一支金色光箭击中前方的砖石,被迫停下。
厉风长老手里握着的是荧惑剑,看着高靖舒那柄雪主剑,目光锋芒:“白麟的雪主并未传给家族后裔,真没想到会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把他怎么了?”此刻的高靖舒根本不想理会五千年前别人的恩怨,他满脑子都是白涉水跪在这个人脚边卑微恳求的画面,那样的屈辱,让他窒息。
厉风长老无声轻笑,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那种四面楚歌的绝境里,他竟然一个人杀上羲和城把你救走了,不愧是白麟的后裔,很像他。”
“我救了他,你应该感谢我,除了我,没有人能在碎魂转命之术后再让他活过来。”
“活过来……”高靖舒念着这三个字,怒斥,“那根本就不是活过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厉风长老平淡如水的解释,每个字都像惊雷炸响在他心头:“主动碎魂转命之后,施术者会沦为荒魂,荒魂没有意识,不会入轮回,像尘埃一样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一百年前,是我找到了他的荒魂,把他带回了五芒塔,利用五千年帝陵的灵力,再以塑魂凝魄术重新创造出了躯体,让他做了帝陵的大神官。”
高靖舒呆站在原地,因为过于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但是这种法术创造出来的身体一旦受伤,就需要汲取活人的魂魄疗伤。”
“所有我才让他来了海神川,因为海底有一只危险的海魔,即使他杀了全城的人,之后也可以利用海魔引起海啸,让一切全部消失。”
高靖舒彻底呆住了,他这才看见海面上蛰伏的硕大魔影。
巨浪正在酝酿,一波又一波的冲刷上岸。
宛如千军万马,即将砸入城中。
星渊还是看着白衣少年,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如果当年是他继承了白王之位,也会和白麟一样优秀吧。”
“你疯了!”高靖舒失控的怒斥,“你竟然那么对他!”
星渊不置可否地笑着:“他很优秀,和白麟一样温柔内敛,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他就像黑夜里的月亮,可是日月如何能同辉?太阳升起的时候,月亮就该隐匿。”
“自我苏醒以来,白族是最让我失望的一族。”他忽然说起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也不奇怪,白麟终生未娶,第二任白王是他的胞弟,虽然血脉相连,毕竟是少了他的那份气魄。”
“这个少年,是唯一还有点像他的人。”厉风长老也扭头看向了白涉水,“白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夺我所爱,后来又与我决裂不和,所以我把这个孩子留在了身边。”
高靖舒倒抽了一口冷气,忽然胸肺反胃,一阵干呕。
他似乎明白了这个人把涉水留在身边的真正缘由。
他恨白麟……他将这份恨转到了涉水的身上。
折磨他,屈辱他,让他跪在脚边,卑微祈求“主人”的原谅。
让人作呕,又让人愤怒。
他抑制不住地提剑冲了上去,想杀了这个恶魔,想把那个干净的少年夺回来。
“想杀我?”厉风长老巍然不动,仍是他最熟悉抬手挥袖的动作,冷笑,“好好把湘灵教你的剑术再练练吧。”
这个距离下,厉风长老指尖的金色光箭只一支就能将他撕裂。
但是这束光在即将洞穿高靖舒的刹那间被人拦了下来。
厉风长老微微一惊,抬眸看向冲过来救他的小姑娘。
从千米之外,一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怒气冲冲地握着长剑,一挥击就震碎了他的金光箭。
他认出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另一个魂魄,欣喜地脱口:“湘灵!”
“阿钰!”高靖舒喊出的是另一个名字,但是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提剑冲到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云钰。
因为她的剑,直接架在了厉风长老的喉间,一双眼睛愤怒得仿佛能滴出血。
“星渊。”她念着史书上光辉亮丽的那个名字,语气却低沉无比,“真的是你,你果然还在用那种恶毒的东西!白麟和我说,他说你后悔了,不仅重建了那些被毁掉的城市,还试图让枉死的冤魂解脱,难道是假的?是你编出来欺骗天下的?”
厉风长老摘下了黄金面具——那是一张和扶桑长老一模一样,被磨平的面容上竟然闪过一丝憎恶:“是啊,南州一事过后,除了他你没有再见过任何人了。”
“回答我!”湘灵逼视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星渊无畏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会在五千年后重入轮回,可我活不了那么久,甚至——我根本不会有轮回,但我想见你,想弥补曾经的遗憾。”
“你做了什么?”她再次重复。
星渊回道:“我将那些亡魂封印在体内,呵呵,不是封印在身体里,而是封印在灵魂里,只有这样,我才能借着这股力量让失去肉身的魂魄存留五千年,之后又找到白麟,求他帮我调理身体,并迎娶了几个妃子,让她们为我生下血脉,以便我能在五千年后复生。”
他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云钰的脸颊:“湘灵,我做了五千年的孤魂野鬼,就是为了今天,和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