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的时候,云钰只能用尽全力紧握着踏雪剑勉强回击。
真是奇怪,失去了水泡术的保护,她竟然奇迹般的能在万丈深渊的水底呼吸。
她流畅的挥剑,动作也没有因为水流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一直到她步伐稳健的大跳掠到前方那块平整的镜面上,还能按住胸口强自稳住平衡。
苍穹也看清了她,两人各自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冒起了同一个想法。
云钰深吸一口气——她在赌,赌这个人不敢杀自己,因为她的那张通缉令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活捉。
只要给大狐狸拖延住时间就行……那三个烛台是他这一百年黑暗里唯一的希望,决不能被人夺去。
想到这里,云钰再次提剑刺出。
果不其然苍穹收敛了掌下的雷电,虽然那些凶悍的电光还是和踏雪剑碰撞出锋芒的光泽,但每一束电流都精准地避开了她。
云钰得逞地笑了一下,这个微笑正好被苍穹看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剧烈的战斗消耗了体力,刚才她还能游刃有余的挥剑,点足跳动敏锐地躲避对方的每一道攻击,这会忽然间感觉胸口一阵窒息,在大退闪躲的一瞬间竟然呛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云钰抑制不住的咳嗽,刚才只是呛水,这会整个人就出现了溺水的症状。
她的喉咙被冰凉的水呛住,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也在短暂地意识到大事不好之后逐渐模糊。
“嗯?”苍穹和她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皱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天生就有潜息之能的三世子看着眼前那个身体在水中无力地摇摆、忽然间面露痛苦不断挣扎的女人,好半天脑子里才冒出来两个字:“溺水?”
云钰只觉得眼前开始出现奇怪的走马灯。
年幼的她跟着难民群漫无目的地走着,饥寒交迫的冬天,再也走不动的她和所有老弱病残一起被丢在了一个荒废的破村子里。
到了晚上,周围同样饿得流涎的恶狼三五成群地围了过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狼的晚饭被吃掉之时,一个白袍老人踏着剑灵从天而降。
雪亮清澈的剑光从他枯槁的手下飞出,如一道道流星精准地斩杀了恶狼。
惊慌失措的难民仿佛看到了活神仙,一个个跪地向他感谢。
她跟着抬起眼睛,看见一个笑眯眯的老人正在温柔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那一刻,求生的渴望让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不管自己身上还沾染着血污和烂泥,就那么不讲道理地抱住了这个老人。
那是一个孩子最原始的本能,想要活下去,抱住他,就能活下去。
老人轻抚着她的额头,帮她擦去脸上的污垢,仿佛也擦去了她心底全部的黑暗。
从那以后,她被这个一面之缘的老人带回了昆仑山,拜他做了师父,还有了几个疼爱她的师兄。
遥远的回忆突兀地涌上心头,这一刻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濒死一刻的绝望。
她鬼使神差地朝前方那个敌人伸出手,强撑着半口气,拼尽全力地扯出两个字——“救我……”
苍穹愣在原地,声音在水下会变得模糊,但抵达他耳畔的时候却清晰无比。
在他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只伸向自己求助的手。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逆流,求生的本能让迷糊中的云钰像过去那样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的救命稻草。
苍穹一惊,用力想推开她。
然而她的力气比想象中大得多,就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缠着他根本一秒也不松手。
自幼在帝都城长大,三岁被苍龙神君钦点为下任继承人,八岁进入十二英魂殿学习锻炼,十四岁被皇帝授予“神远将军”封号的苍王三世子,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温暖又柔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身上,只有一双手还在无意识地用力抓着他的后背。
他隐隐感觉到一丝疼痛和瘙痒,脸颊在刺骨冰寒的镜渊水底“唰”的一下通红到冒烟。
她在失去意识,而他也在心乱如麻。
三世子自己可在水下呼吸,但此时抱着一个昏死在怀里已经脸色发乌的女人,呼吸也瞬间急促。
心思一乱他根本没法再继续追踪高靖舒。
他只能一边帮她稳住心脉,一边快速带着她上浮回到了地面。
就这样,今天一大早在自己二姐的千叮万嘱下潜入镜渊找寻烛台的三世子,终于在半夜时分抱着个差点淹死的奇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地跳出了水面。
一直在附近焦急等待的苍清和朱滢同时愣了一下,完全搞不清楚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到底是什么情况。
直到这一刻,云钰还像一条八爪章鱼一样死死抱着他。
岸边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年轻公子费力的、一根一根的掰开那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
他比任何人喘的都厉害,好像他才是那个差点淹死的人。
云钰被他扔到了地上,新鲜的空气终于让她糊成一片的大脑缓缓清醒过来。
没等她心有余悸地喘口气,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周围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
云钰倒抽一口寒气,她一身湿透地躺在地上,被冷风一吹,冻得一哆嗦。
三世子苍穹冷着一张脸,用雷电之力甩去身上冰冷的水珠,手里那柄长枪就那么毫不客气地抵在了她的脑门上。
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万丈深渊的水底捡回一条命,一睁开眼睛竟然被人包围了!
“三弟。”苍清这才小跑过来,狐疑地看着这个和他一起从水下冒出来的女人,借着旁边鸾鸟身上的火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惊呼,“是劫走玄王的那个女人?”
苍穹竭尽全力地掩饰自己咚咚咚剧烈跳动的心脏,低着头不想让人看清现在的表情。
这时候朱滢也走了过来,她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苍穹,再用见了鬼般的表情上下打量起云钰,最后才回过神问起正事:“三公子,那盏烛台找到了吗?”
苍穹低着头,似是和苍清飞速地互换了一下神色,然后遗憾地叹了口气,摇头。
朱滢若有所思——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找到,还是拿不到?
“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不等朱滢再问,苍清直接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几个苍族的士兵从山壁上跳下来,架着她强行绑了起来。
此时的云钰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反抗了,她像只落汤鸡一样被人架起来,双脚悬空地准备带回江月楼。
“等会。”忽然,三世子喊住了自己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一秒,苍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直接扔在了云钰的脸上,低声骂道:“给她穿上,成何体统。”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样尴尬的场面下,只有他的二姐捂嘴发出了一声笑。
星光黯淡的夜晚,鸾鸟的羽翼闪烁着朦胧的火光。
云钰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体上,能若隐若现地看到皮肤,勾出曲线。
苍清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让人照做,随后示意弟弟先走,自己则转身去应付朱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