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钰跟着高靖舒一溜烟离开了吉祥赌坊。
他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苍溟师姐说过,她是被烛台的火光灼烧了一下才忽然苏醒的,既然她的那盏烛台有反应,剩下两盏肯定也会有反应,糟了,帝都已经发现了烛台的线索,我们得抓紧时间抢在他们之前找到才行。”
突然,他停了下来,两人戴着的玄珠微微一颤,墨色的指针齐刷刷地指向了街道的尽头。
“先躲起来。”高靖舒毫不犹豫地拉着云钰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好在泽城的夜晚人声鼎沸,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朱王的人?”云钰的心咚咚直跳。
高靖舒竖起手指放在唇心,低声嘘道:“应该是二世子朱湛,还行,运气不算太差。”
云钰抿抿嘴,对他这句不屑一顾的评价有些好奇。
那是一家非常高大奢华的酒楼,但大堂里安安静静,似乎并没有接待其他客人。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从赤色大轿里迈出,几个笑眯眯的掌事大嬷嬷立刻就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云钰凑着脑袋望出去,那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只从下轿到进门这短短的几步距离,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贵族的教养和从容。
“看着也没有那么差劲嘛。”她言自语地嘀咕,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嗤之以鼻的笑,“又犯花痴了?”
“谁花痴了!”云钰气呼呼的辩解,下一秒她就被高靖舒拉着跳上了楼顶。
“嘘……”高靖舒摆摆手,两人顺着房檐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纸人从敞开的窗子里扔了进去,立刻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
“啧啧……你还学这种偷窥之术!”云钰嘴上义正言辞地骂了一句,眼睛倒是毫不犹豫地望了过去。
刚才文质彬彬的贵族公子在踏进房间后立刻换掉了那身繁缛的锦衣,左边三名年轻的侍女端着水果、糕点、茶水依次在他面前跪着,右边的三名侍女则熟练地帮他宽衣解带换下靴子,最后又来了三名侍女,一人端着温水,一人打湿毛巾,一人给他擦手洗脸。
“九个人伺候他一个啊?”云钰一脸嫌弃。
高靖舒嘿嘿一笑:“才九个吗?你再好好数数。”
云钰疑惑地望过去,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口。
高靖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
她瞬间挪开目光不想再看,原来房间的床榻上还躺了三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在洗漱完毕后,二世子一改人前温文儒雅的假象,像一只饥渴难耐的饿狼朝着床上就扑了过去,整个房间顿时充斥起男女的欢笑声。
云钰捏住那只小纸人直接折起来塞还给高靖舒,脸颊涨得通红:“你也不许看这种东西!”
高靖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看这位二公子,表面仪表堂堂,其实心无大志,所以我才说运气不算太差,他一定是白天随便演演戏做给上面看,烛台肯定还没被他找到。”
“那你还在这看戏,赶紧动身去找烛台啊!”云钰没好气地挖苦了一句。
高靖舒被她一句话呛得半晌无语,悻悻找借口辩解:“我是看你探着个脑袋对他一副花痴的模样,所以才带你来见识下二公子的真面目好不?”
云钰瞪着他,看见高靖舒半眯起眼睛勾着嘴角,调侃:“不过相比第一次在雪山见到我的场面,你已经矜持多了。”
她不由回忆起了初见面的景象,脸颊红的冒烟,无语伦次的辩解:“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昭昭那么大的狐狸,才不会因为你!”
高靖舒拖着语气:“哦……昭昭才看不上你。”
云钰伸手就要打他,高靖舒笑嘻嘻的闪躲,按着她的手臂:“别乱来!他再怎么心无大志也是朱王的二公子,他要是招来带着朱雀神君之力的鸾鸟,我们又得落荒而逃了!”
云钰只能忍着气住手,一直用鼻腔发出哼唧声。
高靖舒一边偷笑,一边假惺惺地道歉,抓着她的手腕跳回地面一路狂奔:“快点,趁着他这会儿逍遥快活,我们抓紧时间去鬼封村找烛台!”
再等两人离开繁华的泽城,夜幕已经降临。
云钰扭头看着身后泽城的灯火,再看眼前这条偏僻的小径,不过几里路程,竟然是判若两个世界。
“小心啊,野外有很多游荡的魔。”高靖舒走在前面,嘴里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云钰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脚下的土地竟然在蠕动,一根粗壮的藤蔓不知从哪里钻出缠住了她的脚踝!
她倒抽一口寒气,当机立断地提剑砍断藤蔓。
高靖舒赶忙拉了她一把,定睛一看,枯黄的藤蔓上竟然有黑乎乎的血渗出,低呼:“不好,这是藤鬼!你砍了它一条枝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枝蔓延伸过来!”
他一把抓住试图逃走的那根藤蔓,云钰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一起死死拽住不撒手。
“阿钰,你抓紧,千万别让它跑了!”
说罢他反而自己松了手,云钰被藤蔓用力一拽飞出去几米,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凄惨的“哎呦”。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纸人点燃,指尖勾起一抹奇妙的火焰,小纸人蹭的一下贴在藤蔓上,火舌一下子窜到几十米外,有什么硕大的东西被痛地上蹿下跳起来。
他提剑冲出,雪主剑勾起锋芒毫不犹豫地拦腰砍断。
云钰呆呆看着他,手里还死死拽着那根已经不会挣扎的藤蔓没撒手。
高靖舒擦了把汗,松了口气:“放手吧,这一条触手已经死透了,它不会回去找同类通风报信了。”
“同类?”云钰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揉着手腕好奇地问道,“藤鬼是什么东西?”
“是沾染了魔气的一种植物。”高靖舒抓过她的手,发现手掌已经被磨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从袖中摸出药瓶撒了一些止血的粉末:“这种藤蔓本是泽城附近很常见的植物,这几年被魔气侵蚀后,就像凶猛的触角一样可怕,而且你还不能让它跑了,跑一根,一会就会引来一群,你别乱动,藤蔓虽然没毒,但沾着魔物的气息,你别看只是蹭破一点皮,不好好擦药明早上就全烂了。”
云钰只能忍着痛不乱动了,高靖舒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他的那个大袖子更是像一个百宝箱,抖了抖竟然还能掉出来一卷纱布。
云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到底带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出门啊?”
高靖舒挑了挑眉头,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你以为我这一百年的逃命是靠嘴巴说说的?这种常用的止血止痛药,我随便就能摸出来七八种,你呀,好好学着点。”
“这有什么好学的,我就死皮赖脸缠着你,你总不能真的丢下我不管吧?”云钰撇撇嘴小声嘀咕。
大狐狸眯起眼睛冲她神秘兮兮地龇牙坏笑:“英明伟大的昆仑山女剑仙啊,你现在和我一样是个通缉犯,我丑话说在前面,真要遇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你一点逃生的技巧都没有,可不要指望我回头救你。”
云钰被他气得脑门一抽,抽回手不想搭理他。
两人稍作歇息再次往鬼封村出发,这次他们很远就看到了营地的火光。
高靖舒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云钰一起爬上另一边的小山包。
虽然朱王的二世子已经返回了泽城,但鬼封村遗址附近至少还有七八百号人在连夜挖掘,一个原本只有三十几户、人口不足两百人的小村庄被朱湛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钰推了推一脸愁云的高靖舒,小声提醒:“如果另外两盏烛台在我来星渊的时候有了反应,那至少也得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就算朱王的二世子再怎么浑水摸鱼,这么多人在这里挖地三尺地找了三个月,祖坟都该挖出青烟来了,不至于到现在还一无所获才对。”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毫无头绪。
一时半会也搞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高靖舒索性席地而坐,变戏法一般地摸出干粮笑嘻嘻地递给了云钰:“咱俩就在这守着,先让朱湛的人先挖,他们人多,总比我们两个挖得快,来来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你还有心思吃饭?”云钰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高靖舒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人是铁饭是钢,任何时候都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云钰不由想起上次闯入羲和城劫法场的时候,她因为紧张吃不下也睡不着,最后饿得两眼发昏前胸贴后背,这次果断从他手里接过干粮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高靖舒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眉头紧蹙,一边又递上去一个水壶。
云钰眨巴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快出来!”高靖舒拎着她的脖子强行把这个脑袋从自己的大袖子里拽了出来,憋着笑骂道,“这可是我的小金库,不许偷看!”
云钰哼唧了两声,不一会就感觉困意袭来,靠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云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开始嘀咕起来:“靖舒……高靖舒。”
高靖舒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由好笑,心想这家伙醒着的时候对他一口一个狐狸精没礼貌地叫着,睡着之后倒是蛮乖巧可爱的。
下一秒,云钰忽然瞪大眼睛坐起来,高靖舒被她吓得愣在原地,伸手在她眼前左右晃了晃:“阿钰?阿钰你怎么了?”
“那边……”云钰并没有理会他,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催促,“往那边去。”
高靖舒下意识地望过去,再等他准备问清楚一点的时候,一回头发现云钰还是睡在自己的膝上。
他诧异地揉了揉眼睛,听见她磨牙说着梦话:“狐狸,大狐狸……”
怎么回事?高靖舒心中一阵疑惑,到底是云钰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