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覃芹拿着画笔认真的图画着，她也不知道要画什么，就是随便画，小孩子对颜色都有着蜜汁爱恋。


    覃爸爸准备的很充分，黑板粉笔每个年级的练习册，都是今天刚买的，完全是一副要把他培养成自己得意门生的样子。


    易峥很感激他，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上心，不再开小差，认真听他讲。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每个知识点覃爸爸讲一遍他就听懂了，先是将一年级功课都回顾了一遍，看他有哪里不会的，他就给他讲解，每门功课的上下两册书都翻完了，他不会的寥寥无几，不到一个小时一年级的所有功课就都回顾完了。


    覃爸爸觉得他完全可以接受二年级的知识点了，就拿出二年级的书给他讲，小学功课只有语数外，像自然社会地理只要认得字自己就可以理解，因此，不到九点，覃爸爸就把二年级三门课本的所有知识点都讲了，神奇的是他居然都听懂了。


    为此，覃爸爸震惊不已。


    二年级上下两册，三门功课的所有知识点他居然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掌握了。


    覃爸爸有些不敢相信，拿出本子给他出了几道大题，而他五分钟不到，就都做出来了。


    覃爸爸拍着他的肩，高兴的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也太聪明了，老天爷，这就是个天才啊！哈哈哈！”


    覃妈妈早做好饭让他们下去吃，但覃爸爸老师附体，就是不下楼吃饭，小覃芹也没下去，覃妈妈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敷面膜了，听到书房的鬼叫声，走了进去，还没问发生什么事，覃爸爸就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老婆，我从来没见过天才，今天算是见到了，你知道这小子有多厉害吗，二年级上下两册三门功课，也就是六本书，他居然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全都吃下去了，我艹！这还是人吗？”


    覃爸爸高兴的爆了粗口，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忙呸呸了两声。


    惹的小覃芹扒在书桌上，捂着小嘴嘻嘻笑。


    她听明白了爸爸是在夸峥哥哥聪明呢。


    易峥从来没被人这样夸过，也红了脸，谦虚地说，“是叔叔教的好。”


    “我没教啊，你将书翻了一遍就会了，小子，叔叔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上学，以你的聪明头脑长大后绝对是个当老板的料，看你那畜生爹还敢不敢打你！”覃爸爸越说越兴奋，一张俊脸通红，看易峥的眼神就像在看金子。


    要知道这孩子才八岁啊，先不说他的本来就认不了多少字，就这理解能力也是惊人的。


    更神奇的是他的记忆力，毫不夸张地说，看一遍就能背下来，因为他让他背了两篇课文，他真的只看了一遍，就一字不落的全背下来了。


    覃妈妈拍了他一下，沉声说，“你怎么口无遮拦呢，那怎么说也是他爸爸，你怎么骂人家畜生，还不赶紧给小峥道歉。”


    覃爸爸忙给他道歉，“对不起啊小峥，叔叔也太激动了，你不要放心上。”


    覃爸爸已经拉住了易峥的手，双眼放光。


    他有一个想法，想认这个孩子当干儿子。


    易峥有些不太适应被人拉着手，而且目光还很炙热，像是看见了肉一样，他抽回手，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说，“叔叔，我要回家了，明天你给我讲三年级的课本吧。”


    “好，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走，陪叔叔下去吃饭。”覃爸爸这才觉得腹中饥饿，觉得今生能遇到这等天才真是他的荣幸，他手直接搭上了他肩膀，像哥俩好似的说说笑笑地下了楼。


    覃妈妈心里也是震惊的，若真如老公所说，这孩子真的是个神童啊。


    覃妈妈将饭菜放微波炉热好重新端上桌，覃爸爸一个劲儿往易峥碗里夹菜。


    覃爸爸还在兴奋的说着，易峥目光则是放在了小覃芹身上，就见她皱着小脸，小手还在身上抓，一副难受的样子。


    覃妈妈这才注意到，忙让老公打热水拿药膏。


    易峥道别离开，覃爸爸还不忘提醒他明晚早点过来。


    三年级的课程就复杂了点，易峥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白天也不打游戏了，全都用来学习，他发现语文数学都好学好记，就是英语有些吃力。


    这天是周末，他知道覃爸爸不上班，所以就拿着英语书本向他请教，刚走出自家大门，就见覃爸爸抱着小覃芹慌慌张张地从院子里跑出来，门外停了一辆黄色的士，覃妈妈锁好大门也一脸惊慌地上了车，他听见覃妈妈对司机说去人民医院。


    易峥心里一阵惊慌，英语课本都掉到了地上。


    看那情形一定是小芹菜生病了。


    他在自家院子门口看了很久，直到的士车开远，他才丢了魂似的回到家。


    喻蔓正在客厅坐着择青菜，见儿子失魂落魄的回来，问，“你不是说去隔壁请教覃叔叔英语吗？怎么回来了？”她病痛缠身，根本没有精力去过问儿子的学习，在家也没见儿子拿出书本写过字，儿子突然知道学习了，她也很欣慰。


    “小芹菜生病了，他们去医院了。”易峥凝着眉，俊脸严肃又冷漠。


    小芹菜？说的是小覃芹吧，真是看不出来冷酷的儿子还会给人取这么可爱的外号。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别担心，等他们回来妈妈带你去看看小覃芹。”这个儿子性子孤僻，从来不肯与人亲近，他能对隔壁邻居的事上心，足以证明儿子不是真的孤僻，她真害怕儿子会得自闭症。


    易峥眼睛微亮，“好。”刚刚他差点就要跟上去了，他抱着英语课本上了楼。


    这一天他都心神不宁，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脑子里都是覃爸爸抱着小芹菜慌慌张张上的士的画面。


    小芹菜是感冒发烧了？还是吃坏东西拉肚子了？还是……


    易峥心急如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每隔几分钟都要站在窗户向隔壁院张望，看她回来了没有，看着那紧闭的院门，空旷的院子，他是前所未有的焦躁。


    临近中午，天空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势来的又急又猛，乌云密布，像是要把大地给吞噬了。


    易峥一刻也坐不住了，急忙下楼，从储物室找出伞，就冲出了门，只是刚跑到院中，就见一辆黄色的士停在了隔壁院大门口，车门打开，覃爸爸抱着小丫头走了出来，覃妈妈从副驾驶出来撑着伞，一家三口进了院子回了屋。


    嘭！


    手中的伞落地，易峥深深松了一口气，心中吊着一天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突然就笑了，笑的还是那么好看。


    大雨很快将他单薄的身子打湿，雨水从他发上流下，流进了他瞳眸里，他只觉得鼻子发酸，有液体流出来，紧绷着一上午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精神却疲惫不堪。


    好在她回来了，她没有住院，病情应该不严重，应该只是发烧感冒拉肚子的小问题，那个小吃货就爱乱吃东西，一定是这样。


    易峥在雨地里站了很久，一身雨水回到屋，喻蔓赶紧给他拿了干毛巾让他擦身子，虽然夏天的雨不凉，但也最是容易生病。


    易峥没接毛巾，也没说话，脚步懒懒地爬上楼。


    喻蔓拿着毛巾站在原地，不明白儿子为何会淋雨，想到什么，忙走出家门，往隔壁院张望，就看到隔壁院子大门打开了。


    覃家人回来了。


    难道儿子是高兴的？所以淋了一场雨？


    易峥简单洗过澡就爬上床躺下了，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疼，浑身很无力，应该是受寒了。


    躺在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傍晚，雨终于停了，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乌云散开，红云流泻，被清水洗涤过的天空晶莹透彻，一场雨吹散了空气中的焦躁。


    喻蔓准备了一些水果打算去隔壁看看小覃芹，先不说他们是邻居，就是这几天覃爸爸帮儿子补习功课这份情，她也得去看看生病的小覃芹。


    她轻轻叩了几下儿子的房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妈妈。”


    “你不是想去看看小覃芹吗，走吧，妈妈陪你去。”


    “好。”


    很快，房间门打开，易峥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别看他才八岁，已经有一米六了，跟喻蔓站一起都快赶上她了，他身子清瘦，容颜稚嫩而漂亮，因为睡的太多眼睛有些肿，脸也红扑扑的，耳朵两边的短发也压的翘翘的，很难得有点可爱。


    喻蔓看着这样的儿子，有些晃神，仿佛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每次睡觉起床也都是这个样子，儿子跟他长得好像。


    “妈妈，走吧。”易峥见母亲对他发呆，催促着。


    “嗯，走。”喻蔓收起思绪，温柔的笑笑，牵起了儿子的手出了门。


    喻蔓母子来到覃家时，覃爸爸在厨房做饭，覃妈妈抱着小覃芹在看动画片，覃妈妈热情迎接他们。


    喻蔓母子在沙发上坐下，覃妈妈见他们还提了水果说，“以后来串门不要提东西了，太见外了。”


    喻蔓笑笑没接话，轻轻将小覃芹抱在怀里温柔地问，“小覃芹生病了吗？好点没有啊？”


    小覃芹声音软绵绵的，“谢阿姨关心，我好多了，医生阿姨说我再去上两次药就好了。”


    喻蔓一愣。


    上药？生病不是应该去打针输液么？


    覃妈妈将事情跟她说了，喻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是小覃芹遇上坏人了，老天！这种事她只在新闻上看到过，可怜的孩子。


    易峥一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腿上，头也没抬，也没看小覃芹，小覃芹也乖乖地任由喻蔓抱着，不说话。


    他们说的话易峥似懂非懂，耳朵有些红。


    离开时，他才看向小覃芹，他说，“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来找你玩。”


    “好的，峥哥哥，再见。”小覃芹抬起小手对他摇了摇，声音依旧是软绵绵的，哪里还有以前的活泼。


    易峥心疼不已，没说话，跟妈妈离开了。


    喻蔓走进自家院子，就听到易临在屋里骂，喻蔓赶紧往屋里跑，易临的谩骂声传了出来。


    “老子回来半天了都不见人，你们死哪儿去了，没给老子留饭吗？”今天下雨，工地的活停了，他跟几个工友打了一天麻将，输了几百块心情不好，正好找了个没做饭的理由泻输钱的火气。


    易峥不搭理他，径直往楼上走，易临本来就是没事找事，见他不理自己上楼，立刻伸手拽住了他后衣领，把他拉的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摔倒。


    易峥知道他又没事找事了，他今天没喝酒应该是输了钱，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跟他对着干，否则还要被踹。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反抗也不吭声，大不了被他甩几巴掌就完事了。


    喻蔓已经匆匆进厨房给他做饭了，不是没留饭，而是他们娘俩今晚根本就没做饭，易峥一直在睡觉，喻蔓食量小，吃不吃都无所谓，她本来就打算等易临回来做现成的，岂料跟覃家人聊过头了，这才耽误了他吃饭。


    “小杂碎，去给老子倒杯水！”易临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对易峥下命令。


    易峥鞋子被他踩掉了一只，他捡起鞋子穿上，拿着杯子走去饮水机给他倒了一杯水。


    易临正在脱工地服，因为下雨衣服上都是泥水，他将衣服脱下直接往易峥头上砸，“给老子把衣服洗了，现在就去洗！”


    衣服拉链嗝到他的脸，俊脸上立刻起了一条红印，他疼的攥紧小拳头却一声没吭，衣服从他头顶落到地上，就听嘭一声，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滑了出来，因为落地重击，屏幕亮了起来，易临又命令，“去把老子手机拿过来，快点！”说着一个枕头朝他砸了过来。


    易峥攥着拳头，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只是看到发亮的手机屏，他愣住了，俊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巴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易临见他对着手机屏发呆，顿时神色有些慌乱，忙走上前，将手机抢了过来，并对他肚子狠狠踹了一脚，“小杂碎，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到底是心虚，忙将手机屏关了，揣进了裤子口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


    易峥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灵魂像是抽离了身体一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是他的耳边一直有几段话在响。


    接下来的两天易峥一直在自己房间没出来，没吃也没喝，喻蔓敲门也不理，他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看着日出变日落，看着白天变黑夜，隔壁邻居一家的对话无却比清晰地传进耳朵里，却也将他推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覃爸爸：老婆，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对，你说，医生说小公主的病有好几天了，我算了下日子，刚好是我们度假离开的那两天，小公主可是一直都在隔壁邻居家，她接触的人也只有那一家。


    覃妈妈：你的意思是……


    覃爸爸：我的意思是小公主是不是被隔壁小子给欺负了。


    覃妈妈：你乱说什么，小峥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覃爸爸：就因为他是孩子，什么都不懂。


    覃妈妈：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不是很喜欢小峥那孩子么。


    覃爸爸：我喜欢他跟他欺负小公主是两回事。


    覃妈妈：你不要说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这事跟小峥有关的，就算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也不可能，医生说了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小蔓说那两天小公主在跟小峥睡，你看小峥那孩子总是穿着一双拖鞋，衣服又洗的发白，一看就是不怎么讲卫生，他的床肯定也有很多细菌，小公主睡了他的床被传染细菌了也很有可能。


    覃爸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这两天小峥也没来找我补习功课，我想他应该也是心虚了。


    覃妈妈：你别瞎想了，说的我都有点害怕那小子了，那小子话少人又阴郁，我也担心他人格会不会有问题，你没看电视新闻吗，出生在暴力家庭的孩子，心理大都有问题。


    覃爸爸：哎，真是可怜了那孩子，我还想认他当干儿子的，看来以后还是少让他来家里了，小公主也离他远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下次他来，我找个工作忙的理由推掉他的补习课。


    小覃芹：爸爸，我要跟峥哥哥玩，峥哥哥对我好。


    覃爸爸：小东西，你懂什么呀，去看动画片去。


    ……


    易峥双臂枕在脑后，窗帘大开，没有开风扇，炙热的阳光晒的他额头都是汗，俊脸绯红，他黢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蓝天白云，仿佛自虐般，他看着阳光，仍由阳光灼痛他的眸。


    泪水一滴滴滚落。


    心中酸涩不已。


    不是那样的，他才不会做伤害小芹菜的事，不是他做的，他想去告诉他们事实，但说了他们会相信吗？妈妈那么在乎他们一家人，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一家那么好的邻居，如果他说出实情，他们肯定不会再跟他们家有联系，甚至还会成为仇人，他们或许会搬家，那他就永远也见不到小芹菜了。


    覃爸爸说可能是他年纪小不懂事才会不小心伤害了小芹菜，他说他不怨他。


    那么，他还是可以见到小芹菜的，能不能去她家补习功课，能不能让小芹菜来家玩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还能看到小芹菜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