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身上薄毯叠好,下了马车,沈瑜见她来了,将手中水壶递给她,她自然而然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清凉的水滑过喉管,她舒适地轻嘆一声,却听沈瑜轻笑一声。
「本王让你喝了?」他视线落在那水壶上,又抬眸看她,似笑非笑道:「这是本王的水壶。」
温璧怔愣一瞬,「那殿下不是将水壶递给阿璧?」
「是」,沈瑜点头,「本王不过是想让你帮本王拿着,不是让你喝的。」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小到大她还未同男子共饮一壶水。
温璧翕动着唇,握紧了水壶,声音轻而软糯,「那……那这壶,殿下还要吗?」
他轻轻哂了一声,「不然呢?本王用什么?」
「哦」,她抬眸悄悄看了他眼,将壶递给他,「阿璧下次会留意的。」
沈瑜「嗯」了声,「回京后,多吃点好的,不要整日有一顿没一顿。」
他这是在关心她?
温璧心中涌过一股莫名暖流,心生欣喜,正要开口答谢,却闻沈瑜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长长脑子。」
她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抬起头看着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阿璧不笨。」
她话音将将落下,便听见密林深处有密集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沈瑜亦在此时轻轻挑起眉头。
「殿下……」,温璧压低了声音唤他,怕惊扰来人,「您听见了吗?」
她抬头看着沈瑜,冷不丁儿小脑袋被他揉了揉,她捂着脑袋懵懵地听他低声道:「一会儿你就藏在马车中,不要出来。」
温璧压下心中悸动,听他这么说,心神有些慌乱,「不会有事的,是吗?」
他轻轻嘆了口气,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不会,去吧。」
温璧闻到他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味,缓缓点头,上了马车。
不论刺客或是死士,行事时往往要挑夜间,这批人倒是不同,同上回那般挑在了晌午。
她坐在马车中,一动也不敢动,月乔正守在外头。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车队歇息好正欲离开时,沈瑜却迟迟不曾上马车,温璧提着颗心,忽闻外头传来打斗声。
拴在树边吃草的马儿受惊嘶鸣,如同泣血,惹人心惊。
一黑衣蒙面人闯进马车,雪白剑刃闪闪发光,温璧被吓得腿软,但还是强撑着要从窄小的窗子中爬出。
黑衣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持剑要往她心窝捅。
温璧紧紧闭着眼睛,眼泪流下,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活不成时,嘴唇微动,轻声唤的却是:「沈瑜。」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却又传来皮肉绽开的声音。
温璧猛地睁开眼,沈瑜已反手夺过他手中长剑,抹了他的脖子。
他白色的衣袍上全是血渍,修长白皙的指尖还滴着血珠,不知是谁的,那背后被划开的伤口正汩汩流血。
她见过这样的沈瑜,却又没见过。
周遭都静了下来,厮杀打斗在此刻停止,沈瑜抬手想扶她下车,却见自己手上的血迹未干,形容恐怖。
「能走路吗?」他收回手,不动声色在衣角处擦了擦,「要不要本王扶着?」
温璧面容上惊恐之色未散,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沈瑜抿了抿唇,背后伤口刺痛入骨,他以为这小姑娘是嫌他脏,正要开口让她在马车中稍候,却闻她颤声道:「殿下,您……您是不是受伤了?疼不疼?」
温璧声音中还带着哭腔,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他稍怔。
久战沙场,刀剑无眼,身上的大伤小伤无数,还从未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沈瑜伸手,神情既冷又淡,「不嫌弃我?」
她爬起身将手递给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狠狠摇头道:「不,是您救了阿璧。」
第三十九章 你把本王当小孩儿?……
沈瑜垂眸, 看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洁净不染半点污垢,反观自己却脏如脚下泥。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 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是在呵护无价珍宝。
沈瑜带着温璧下了马车, 月乔匆匆赶到,跪下请罪:「殿下,是属下失责,让那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垂眸看着月乔, 目光冷硬, 弯腰同温璧咬耳朵:「要怎么罚她?」
月乔始终低着头,并不奢望温璧会原谅她。
温璧抬头看着沈瑜, 说话时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不要罚她。」
月乔敬重她, 从不因为她出身相府而另眼相待,这次不过是场意外, 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温璧想不出罚她的理由。
沈瑜扯了扯唇角「嗯」了一声,转而对月乔道:「听见了?王妃殿下仁慈, 饶你一回。」
月乔垂首, 在温璧脚边磕了个头, 低声道:「多谢王妃殿下, 属下日后定不会再犯这等错。」
「可寻到客栈了?」沈瑜问她。
「寻到了」, 月乔答道,「穿过这片密林便是。」
「那即刻启程」,沈瑜低声道,「那几个活口押往狱中, 待本王亲自审讯。」
「是」,月乔起身行了一礼,眸光转向温璧,「不知王妃殿下可有不适之处?属下这就去寻郎中。」
温璧忙开口道:「我没事,殿下背后受伤了。」
「无碍」,他淡声道,背后伤口血液凝成血痂,「先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