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常宁,温璧换下衣裳沐浴,轻轻嘆了口气。
今日看来,夫人当真待她温厚慈爱吗?她低下眼,敛去诸多思绪。
翌日晨间,外头下起了小雪,温璧坐于桌前抄写佛经,落雪在一旁替她研磨,温声道:「小姐,大人的藏书楼珍藏着不少佛经,您可想去瞧瞧?」
外头恰好雪停,温璧点头应下,穿好披风便同落雪一併去了藏书楼。
楼中并不只温璧一人,还有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长兄苏君徊,他身着青色锦袍,戴白玉冠,神采奕奕,面含笑意。
温璧见到他,垂眸道:「见过长兄。」
「在府中住着可还适应?」苏君徊问她。
「阿璧一切都好」,温璧答道。
他闻言笑问她:「一切都好,为何还要跑出府去?」
温璧听他话里藏着刀子,噎了一下,「听闻陆姑娘貌美,舞姿绝佳,便想凑凑热闹,不想却是惹母亲兄长忧心了。」
苏君徊淡声道:「我昨日去了如意楼,可并未见到你。」
「如意楼中人那样多,况且我穿着僕人衣裳,长兄没注意到我罢了」,温璧应答道。
「原是如此」,他语气不明,「陆姑娘一曲长袖舞,着实惊艷。」
温璧抬眸看着他,眸色清明澄澈,「原是叫长袖舞。阿璧原在清乐县,从未见过。」
苏君徊轻笑了声,「我听闻你在清乐县曾习舞几载,怎会连长袖舞都识不出?」
她眼皮一跳,一边思索该如何应对,一边对苏君徊知晓她曾习舞之事而心惊。
她在清乐县究竟都做过些什么,似乎都在这丞相府中人的掌握之中。
温璧正犯着难,见一书童步履匆匆来寻苏君徊,于他耳侧低语了几句,苏君徊跟着皱着眉,没了审她的耐心,只道了别便离开。
她松了口气,心却还提着。
这座丞相府远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温璧心不在焉,只找到了几本佛经便离开。
外头又飘起了雪花,她捧着手炉,见那老旧长廊处有两个丫鬟正避雪躲懒,待温璧走近了,才听清这二人在闲聊什么。
「你没见那小姐回来时的模样,啧啧,灰头土脸的,谁知道她到底出去做什么了。」
「哪门子小姐这么晚还要出去,真是给相府丢人。」
「可不是?听旁人说……」
温璧正要上前,却叫落雪抢了先,「还不快滚去干活儿?再在主子背后议论主子,小心自己的舌头!」
那两个丫鬟仿佛老鼠见了猫,吓得跑没了影儿。落雪斥她们这几句不痛不痒,不知是不是有心为之,怕温璧狠罚下人立威。
温璧不动声色,神色淡淡地看着落雪,落雪忙赔笑道:「小姐消消气儿,为那等人动气可不值当。」
「自然不会动气」,温璧淡声道,「只是若丫鬟未得主子命令便擅作主张,是否该罚?」
落雪怔了怔,垂首答道:「自然该罚。」
温璧扯了扯唇角,「那你去母亲那儿领罚去吧。」
落雪咬了咬下唇,低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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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人回了怜知堂,见院子中几个僕人正围着几株梅树转,收拾地上尘土,一年岁稍长的婆子上前笑道:「二小姐,这几株白梅是大小姐特地差奴婢们是送来的。」
温璧回道:「替我多谢长姐。」
「二小姐不必客气。明日武恩侯府小姐邀大小姐赏梅,您可想一併去散散心?」婆子问她。
温璧道:「自是想去的。」
「那您明早卯时到府门口便是」,婆子道。
第二日清早,温璧到了府门口,同苏盛安一併上了马车。
苏盛安抿了口热茶,提起昨日的事,「听母亲说,昨儿个你身边的丫头不懂事,下人皆如此,惯会看脸色行事,见你心善,谁都想欺负。」
温璧应道:「长姐说得有理。」
苏盛安瞥她一眼,「那你日后嫁人成家,御下无方,还要来找母亲?」
「落雪本是母亲的人,自然要母亲来做主」,温璧垂眸。
苏盛安叫噎了下,倒不知该如何应答才是。片刻后,她只轻轻哼了一声,倒觉得温璧只得逞一时嘴快的模样惹人发笑。
待到了城北梅园,有僕人引她们至暖阁,里头人语声夹杂着笑声,见她们到了,一众人皆起身围在苏盛安身边。
温璧站在苏盛安身后,不知她们寒暄了多久才被提及。
「盛安,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还未曾见过。」
苏盛安笑道:「是我妹妹。」
相府大小姐多出个这么大的妹妹,又悄没声儿的,估摸着是从外头接回的。
「妹妹叫什么名字?」一身穿嫩黄衣衫的姑娘问她。
她叫什么?相府后代子孙的名字必定讲究,她虽被认回,可却没有名字,如此尽管为难,她还是垂眸答道:「我叫温璧。」
姑娘同身边同伴相视一笑,相府这辈女孩从盛字辈,而眼前的温璧,就算被接回了相府,可连个名字都没有,倒是可怜。
温璧并不多在意,稍过了会儿,武恩侯府小姐露了面,苏盛安上前去亲热地握住她的手叙话,她才隐约知晓,原来相府同武恩侯府是表亲。
「这位便是表妹吧」,谭云笑着看着温璧。
她回过神来,施了一礼,「表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