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扉契约在身,心脏骤然一阵剧痛,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
他端坐在床铺上,冷着一张脸,声音沉沉:「死缠烂打?无稽之谈。」他微眯起凤眸,轻睨着裴安池,「既然你说是我死缠烂打,你并不想结契,那现在便解开吧。」
裴安池心头顿时一片愠怒,脸颊抽动几下:「我说,你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她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和熟悉的脸上陌生的表情与眼神,喉咙发哽。
毫无波动,南扉心里除了知晓契约那一瞬有所愤怒,之后再也没有半点儿波动,无论是喜怒哀乐,他全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极端的两种性格呢?
还是说,这才是南扉本来的性格,变小期间的模样,只是一个意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你问过我,我是否想来这里吗?」南扉眼皮一掀。
那双眼里的神情太陌生了,深沉不见底。
裴安池一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她抬手随便搔了搔半长的发,深呼吸几次,这才道:「你可能是记忆错乱,我不跟你计较,起来洗漱吃早饭吧。」
她关上房门,径直去了卫生间,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平复好几秒。
久违的假期到来,她还想着带南扉去吃几家好吃的中餐换换口味,谁能想到,没等来那句「主人,早上好呀!」,却这么硬生生地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最初碰到南扉时,他就是失忆状态,对自己过去的事一无所知。
现在这是……想起了过去,却忘了和她的相处?
裴安池拧开水龙头,冰冰凉凉的水拍打在脸上,让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如果让南扉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或许能想起点什么吧。
南扉独自坐在床上,看着房门缓缓掩上,遮去了女人的背影。
如同死水一般古井无波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微妙的、细密的难过,不是大悲大喜,却久久地缠绕在身上,无法摆脱。
这是那个女人心中的感情,因为结契,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他伸手轻轻抚在心口,酸酸涩涩的。
这是真情实感的难过,不是单单靠表演就能有。
为什么那个人会因为他,而出现这种情感?
莫名其妙。
南扉收敛起心中的疑惑,走出房间,循声走到卫生间。
他眼珠微转,看着裴安池关上水龙头:「我希望,你能尽快和我解开契约。」
靠。
裴安池的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
真就是大猪蹄子啊?
「这契约不是你想结就能结,想解就能解的。我看你不记得从前的事,先不跟你计较,但你注意,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所以麻烦你……跟我客气点儿。」她往洗漱台上一指,「自己去洗漱吧,我去搞点吃的。」
南扉看着裴安池的背影,轻轻蹙起眉头。
这个女人……是在威胁他么?
人类果然像书里记载的一样,粗鲁又自大。
他走进卫生间,学着裴安池的模样扳动水龙头的扳手,清澈微凉的水「刷」地飞泄而出。
水花打在手上,他眨眨眼,心道人类的这些东西,倒是很有意思,便捷了不少。
南扉捧起清水开始简单洗漱,同时头脑中回忆着自己被人偷袭和打斗的过程,对方的身形、招式和习惯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虽然不愿意相信,可他越想就越是怀疑那几个偷袭者的身份。
他得尽快回到灵域去,好好地调查这件事才行。
关上水龙头,他用毛巾擦净脸,走出卫生间。
餐厅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几个盘子,里面是昨天从面包房中买的糕点和面包,加热之后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乳白的牛奶已经加热过倒进杯子里,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旁边。
「吃东西吧,你既然想不起来了,那就让我给你回忆回忆。」
裴安池坐在桌前,手指轻点瓷盘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说他失忆了、想不起来了?
南扉瞥过桌上的面包糕点,拒绝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不喜欢吃甜食……?
裴安池的手指慢慢攥紧,这几样可是昨天小傢伙缠着她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啊。她觉得卖得太多了,可小傢伙说他会全都吃掉,她这才都买下来。
除了难过,她现在也终于有些生气起来:「不喜欢吃也得吃,不然就饿着。」
南扉蹙蹙眉头,最终没说什么,坐到了桌前。
乳酪小蛋糕已经切成了小块,微微吸一口气,就能闻到甜甜的奶香。
他后背笔挺,坐得极其板正地拿起一旁的小叉子,慢条斯理地叉了一块放入口中。
浓郁香甜的味道在味蕾中绽开,不由得让他微顿片刻。
味道确实很好,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
又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吃过甜食,所以才会觉得这么好吃。
小叉子又一次叉在乳酪小蛋糕上面。
裴安池吃得很快,看着南扉一举一动都这么板正,像是故意端着似的,不由得有点儿想笑,心情又好了一点儿。
还说不吃甜食呢,谁不知道这小傢伙吃起甜食比谁都欢。
「你要是喜欢吃,就放开了大口吃就行,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