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轻咳一声，打破包厢内的沉寂，随后笑道：“爸妈，小姨她们好像来了。”


    见老爸老妈仍处于惊喜和激动的状态中，一时半会难以平复，周越又道：“对了，今早我们去医院，已经看过了小姨夫。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苏醒。我这里有个工作挺适合他。”


    周父终于回过神来，复杂而又欣慰道：“小越，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啊……等等，小顾已经昏迷了十几年，你怎么知道他快醒了？”


    周母猛然想到什么，胳膊肘轻轻拱了一下周父，随后满脸诚挚地看向商颖：“多谢你了小……宗师大人，你对我们全家的恩情，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商颖脸上浮起郁郁寡欢之色，没有说什么。


    周母将目光转向周越，正要说什么，脚步声由远及近。


    敲门声响起。


    “你小姨来了。”


    周母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容，连忙起身。


    门开。


    周越看到了那名衣着朴素、相貌和老妈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以及她身旁穿着桃红色格子衬衫、一脸“兴奋”的少女。


    虽说前晚他开启人间潜行隐匿一旁，已经见过小姨和表妹。


    可此时面对面，又是另一番感受。


    婴儿时期那段并不清晰的记忆，再度回闪过周越脑海。


    ……当年周家已经获得了跃迁上层首都的资格，偏偏自己这个所谓“孤独症”的出现，成为了过审的拦路虎。


    ……在遭受了家庭其它成员的挤兑和指责后，爸妈决定带着自己离开首都，也和周家划清界线。


    ……可即便是这样的选择，在一些家庭成员看来，也颇具风险，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自己送走。


    ……好在小姨得知了这件事，赶在周家的一些成员行动之前，第一时间通知爸妈，爸妈方才能够带着自己平安离开首都。


    这一事件，也彻底让周、吴两家从此翻脸，分道扬镳。之后吴家跃迁上层失败，男丁接连重伤，念力值归零，家道中落，即便这样，小姨也不曾去求过成功跃迁上层首都、飞黄腾达的周家。


    周越收起思绪，看向那名正一脸激动看着自己的中年女子，脸上浮起温醇的笑：“小姨，好不久不见了。”


    “周越……你、你还记得小姨？”


    吴小筝双眼泛红，似有些情难自禁。


    “当然记得。”周越脸上笑容不减，发自肺腑说道：“当初小姨的‘救命’之恩，我怎么敢忘呢。”


    吴小筝眼圈愈发通红，随后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亲姐，低声道：“姐，你怎么还告诉周越了？不是说好了，当初的事情就当过去，谁也不要再提了。”


    吴小琴怔了怔，和周毅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古怪和感触。


    当年发生的事，他们从没和周越提起过，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会超过一只手。


    眼下周越竟连细节都知道。


    “周越不仅成年了，还进入了遗境学院，成为念修者，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一些了。”吴小琴匆匆揭过，随后笑道：“都站着干嘛，坐啊。小兮，你前天还喊着说想见表哥。”


    顾若兮也不怯生，大大方方道：“是啊，终于见到我的念修者表哥了。嘻嘻，表哥，遗境学院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啊？它所在的学城也一定很独特吧，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啊？对了，刚才姨妈他们说的事情到底什么事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吴小筝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别瞎起哄。还有，上方学城和遗境学院哪里是你这种普高中生能进得去的？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你表哥吗？”


    周越笑道：“不为难。你要是真的想去，表哥就带你进去逛一逛。”


    顾若兮手指轻轻拨弄着白瓷茶杯，笑嘻嘻道：“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咯。”


    周越微微点头：“一言为定。那具体什么时间，你想好了没有？”


    顾若兮眼底闪过异色，手指停止拨弄：“我真的可以参观遗境学院？那我下周末正好有时间。”


    吴小筝脸上浮起复杂之色，又瞪了眼顾若兮，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早上去看过若兮她爸了？哎，何必这么麻烦呢。”


    “不麻烦。”


    角落里冷不丁响起少女的声音。


    吴小筝和顾若兮同时看向包厢一角，就见那里正坐着一名长发少女。


    一瞬间，母女俩同时变了脸色。


    “她、她是？”吴小筝嘴巴微微张大。


    顾若兮头皮隐隐发麻，目光逡巡在长发少女和周越之间，以她实际超过30息的念力值，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包厢里除了姨妈一家外还有其他人在，实在蹊跷至极。


    周越向老妈递去一个目光。


    周母会意，歉疚地看了眼商颖，随后道：“这位商姑娘是周越的朋友，正好有事要来首都，结伴一起。”


    “这样啊。你好啊，小商。”吴小筝笑着和商颖打招呼，随后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商颖，目光中隐隐透着审视之色。


    周母见状，知道自己的妹妹又误会了，想到“商姑娘”的真实身份，她心中顿时一寒，赶忙道：“小筝，你别乱想啊，商姑娘和周越真的只是朋友。”


    吴小筝露出不信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


    周母偷偷瞥了眼一脸“丧气”的商颖，暗道不好，干脆吐露实情：“周越有女朋友了，也在首都，不过……是在上面。”


    周越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老妈和小姨也太能聊了，这才聊了两句居然就扯到了小白身上？


    他握着拳头轻咳两声，向老妈使了个眼色。


    周母反应过来，笑道：“扯远了扯远了，刚才说哪了，若兮她爸……周越在首都有认识的朋友，等小顾醒来，说不定能帮忙安排一个轻松又来钱的工作。”


    吴小筝和顾若兮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半晌，吴小筝望向窗外的长风江景，轻叹口气：“是吗，太好了。真希望他能早点醒来呢……”


    ……


    傍晚。


    吃完饭。


    顾若兮面无表情地收拾完碗筷，正要回房间，身后传来老妈略显复杂的声音：“若兮，你没事吧？”


    顾若兮停下脚步，脸上挤出笑容，转身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啊？”


    吴小筝仔细瞅了眼自家姑娘：“妈怎么感觉你吃完午饭回来就有些奇怪？终于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周越表哥，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顾若兮笑着道：“我能有个这么厉害的表哥，当然高兴啦。随随便便就能带我一个普通高中生进出遗境学院，有一个上层首都大户人家的女朋友，还能在资源紧张、失业率超高的首都给爸安排又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啧啧，听起来可比那些下层首都成名的念修者还要厉害得多哦。”


    吴小筝一怔，她也觉得侄子今天有些话太过夸张。


    以她昔日接触念修界而产生的对于念修者的认知，一名刚入学几个月的遗境学院的学员，尤其还是中陆学院的学员，根本无法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只当是年轻人的“热血之言”，并没有往心里去。


    可从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口里说出，却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若兮……”


    “妈，我要复习功课了，先回房间咯。”


    顾若兮关上门，后背倚靠上房门，目视前方，收起笑容，随后深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顾若兮紧咬下唇，五指死死拽着衣襟，眼圈泛红。


    自从中午得知那个消息后，她的心就沉入谷底，再难维持平日里假装出的乖巧喜悦。


    许久，她擦去眼角泪痕，平复稳情绪，坐上床头，打开面板。


    果然，“组织”的群聊里，也都在议论着她中午从手机上看到的那个震惊首都的消息——‘前天晚上，下层首都有三位念修者大人，惨死于历史大剧院。’


    这三位大人物分别是城政大厅高官齐文竹、附属学院的主任章隆以及商界大佬季秋风。


    可对于顾若兮和“组织”中的另外几位成员来讲，这三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仇人。


    一年半前，顾若兮收到了一个自称“零”的神秘人发来的邮件，向她讲述了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一桩惨案。


    十五年前，也是她刚出生没多久，她的家庭原本拥有一个跃迁上层首都的机会。


    遗憾的是，在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下，最终功亏一篑。


    不仅是失去资格。


    还失去了一切。


    而伤害自己家庭的那三个人，则最终成为了下层首都的新贵。


    在种种证据面前，她选择相信的“零”的话，并在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和保密誓言后，被邀请加入了这一复仇组织。


    组织中，都是当年事件的受害家庭的后人，大家都很年轻，也都充满热血，为了复仇，甘愿赌上一切。


    这一年多来，顾若兮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倚靠自己和组织的力量，向齐文竹、章隆和季秋风报仇雪恨。


    然而，她努力了这么久，仇人却在前天，死了。


    这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内心一片空虚和迷茫。


    群里面其它被齐文竹三人迫害的受害家庭后人，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和顾若兮一样不甘。


    就在这时，叮！


    消失了好几天的“零”，终于上线。


    群聊里顿时一片沸腾。


    许多人都在询问，齐文竹三人之死，是否和组织有关。


    零给出了答复——“无关”。


    顾若兮看着突然沉寂下来的群聊，苦笑喃喃：“是啊，怎么可能有关系呢。组织里除了神秘的老大‘零’以外，其它人都和我差不多年纪，境遇也差不多。可是，究竟是谁杀了他们三个？同一天，同一个地方，一起被杀？这也太巧了！”


    然而很快，零发布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其实，齐文竹他们三人，包括其它的十几个人，都只是奉命行事。当年那桩惨案，还有一个更可恨的幕后黑手。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对方太强，太可怕。”


    顾若兮心跳陡然加快，连忙发信息：“幕后黑手是谁？”


    群聊里，几乎所有成员都在问相同的问题。


    可零却什么都没再说。


    接下来，零开始审查这些天的成员报告，并且向每一名成员提出问题，一切问答全都在群里公开。


    “幕后黑手……又会是谁呢？”


    顾若兮托着腮帮，一边看着群聊，一边无边无际地神游开来。


    “如果真的还有幕后黑手，那么，我的复仇之路就还没有结束！”


    想到这，顾若兮的目光渐渐凝实，眸子也重新恢复神采。


    没过多久，轮到顾若兮和零进行问答。


    零的问题也很简单，无非是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包括遇到的人。


    顾若兮有时也很好奇，零问这些，究竟有何用意？只是单纯鉴别真伪？又或者以防组织里有人向外部泄密？


    “你今天，和你那位念修者表哥见面了？你感觉，他是什么样的人，可靠吗？有没有可能吸收进组织？”


    看着零发来的提问，顾若兮本能地想要回答“喜欢说大话、爱吹牛”。


    手指落下却又抬起。


    顾若兮回答道：“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感觉不出什么。”


    零：“那么，就再观察一下吧。一名遗境学院的学员兼一转境念修者，如果能够利用好，对于组织的将来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能从地面城市选入遗境学院的，都是人中龙凤。”


    看到“利用”二字，顾若兮下意识皱起眉头。


    虽然表哥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有些爱说大话，可毕竟那是自己表哥，何况她能看出，表哥对母亲和自己长年住院的父亲都很尊重。


    零：“对了，你表哥叫什么名字？我去查一下他在中陆学院一年级的排名。”


    顾若兮心中一动。


    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表哥在中陆学院的排名，看他口气这么大，说不定也是因为排名不低而给他带来的信心。


    虽然遗境学院距离他们这些高中生遥不可及，可以零这些年的种种神奇表现来看，他十有八九属于普通人之上的念修者圈子，说不定也是遗境学院的学员。


    想要查出表哥的排名，应当不难。


    想到这，顾若兮输入：“我表哥，名叫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