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凿开地面,将一窝低等虫族杀得一个不剩后,点开莆田向日的视讯请求。
对方神情严肃的盯着林缚:「少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在战场上停留的时间过长了,即便是为了警戒,也无需如此。」
林缚掀起眼帘,深暗的幽黑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你只需要做好虫潮检测,我在前线的行动轨迹还不用你特别分析。」
他一边说着,抬手,刀尖贯穿一只甲虫,刀身偏转,将甲虫噼裂成数块。
莆田向日抿唇,望着他,眉头渐渐拧紧:「是我的失责,或许应该早点与您进行视讯。少将,您自己难道没发现,您现在格外暴戾吗?」
他说:「程上将那头的危险,应该不足以让您失去理智与自控能力。」
林缚从不缺乏疯狂,可与之匹配的,是绝对的理智与自控能力。
否则他也不会在第九军被虫潮围攻的时候,还能做出自己留守第四军驻守前线范围的决定。
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会掐去自己的感情,而非受情绪驱使,对自己的下属发泄愤怒。
……林缚愣住。
他望着莆田向日,握着唐刀的手攥紧,又慢慢放松,半晌后呼口气,低声说:「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
莆田向日颔首,完成剩下的工作汇报,结束这段视讯。
林缚安静的听完他所有的汇报,在视讯结束后低头,抬手捂住额头,弓着背闭眼许久,才抬头收回唐刀,下令:「全员返回,让下一波的人继续清剿工作。」
跟随林缚出城的小队愣住。
他们已经做好在野外连续清虫十天半个月的准备,怎么会这么早回去?
林缚没有多余的解释,命令下达后即刻转身回返。
新一波替换小组接到消息在交接的路上。
回去的途中,林缚与系统进行了短暂的对话:「我是单纯陷入情绪焦躁,还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系统卡顿半晌,才冒出来:「检测了下,宿主的精神海受到了一点影响,与长期高度接触高等虫族或许有关系。系统这里可能没办法帮您进行清除影响,宿主多注意一点,尽量少不眠不休的与高等虫族作战。」
林缚淡声:「嗯。」
若不是莆田向日提醒,他自己可能完全不会发现,只会一直被影响下去,到被系统发现严重问题,再耗费大量力气挽回。
他满心的焦虑,手指几度屈起在光脑上摸索,最后又被理智压着离开。
不能在这种时候联繫。
作为受到最大冲击的军团,程玖统帅的身份决定了他在指挥偌大一个军团的同时也是与高等虫族作战的主力军。
战场上达到九级的虫族,几乎只有将领级别的人才能造成大范围损伤。
而程玖不能像他一样,无时无刻进行身体修复。
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这种时候联繫,只会让他分心。
林缚说服了自己。
然而心中的焦虑一点没减少,反而愈发不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如今的暴躁是不是真的只是受虫族影响。
还是有更多的其他原因。
他强迫自己回去,闭着眼睛仰头站在浴室任凉水沖刷。
浑身都变得冰凉,皮肤被冻的发麻,他终于关掉水流,换上衣服后倒在床上,闭上眼强迫睡眠。
……
这场睡眠持续的时间意外的久,可林缚醒来的时间却觉得累极了。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他还没死,还活在那个炮火轰鸣,书本食物都需要靠抢的混乱区域。
他跟队友一起约着搞掉某个据点,他们在枪林弹雨中飞奔,毫无意外的取得了胜利。
据点里的物资装了好几大车,大家在车厢里交换自己找到的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林缚惯例要了书。队友们找到书后都会带回来,留给他。
这次林缚额外要了一张世界地图跟星球仪。
他在昏暗的车厢中随着车身摇晃,手中抱着几本破旧的书与一个脑袋大的球,低头借着光认真的看上面的每个区域,思考和平后自己该去哪里看看。
纠结了很久后,他决定周游世界。
车子回到居住区后,他们将找到的糖果分给了区里的灰头土脸的小孩儿。
那群孩子扑上来争抢,有个小孩子却走到林缚的面前,踮着脚去够林缚,手里有一根剥掉糖纸的棒棒糖。他脸上有灰,许久没有清洗,脏污盖住他的脸,只能清楚的看见他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琥珀一样的眼睛。
他扒拉着车子边缘,努力抬头往上,对林缚说:「哥哥,糖给你吃。」
林缚盯着他的眼睛愣了好久,久到那孩子着急的以为林缚不要,琥珀色的漂亮眸子里积蓄出一汪泪,小声小气喊:「哥哥……」
林缚弯下腰,在他的头顶摸摸,取出胸口袋子里的手帕,擦干净孩子脸上的脏污与灰尘,随后才拿走那根糖,说:「谢谢你的糖。」
孩子没有被接了糖的高兴,眼睛里积蓄的那汪泪水扑簌簌落下,抓着林缚的一根手指:「哥哥,你不要死。」
闻言,他怔怔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洞,殷红的血液一直流,在脚下聚成血泊,还流到了孩子牵着他的手。
他想说,松手,快逃。
孩子却死死攥着他的手,哀求着:「哥哥,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