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第一天开视频的时候，」他继续说，「我看到你的泪痣，就把你认出来了。你是幸滔的弟弟，幸涵。」


    幸涵垂了垂眸：「……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呢。我那个时候又瘦又黑。」


    「嗯，确实又瘦又黑。」叶霖诚说，「但是眼睛很亮。」


    幸涵：「……」


    敢情我这么大个人你就记住了一对招子。


    不像我，你的白衬衫、冰淇淋、电脑、水果、雨中的背影……我全记得。


    「在想什么？」对方突然问。


    「啊，没什么。」像做了坏事被抓住一样，幸涵的心莫名漏跳一拍。


    「照片就在书桌的柜子里，那天直接拿出来看了。」叶霖诚说。


    幸涵：「什么照片？」


    「我们三个人的。我、你哥和你。你那时候的字很丑。」


    幸涵：「……」


    印象中好像是照过那么一张。


    那会叶霖诚有个很贵的拍立得相机，是他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幸涵曾经在他的书柜里见过。粉白的机身可可爱爱，还是个hellokitty的联名款。


    他印象最深的是他曾想摸一下，但是被哥哥阻止了，怕他不小心摔坏。哥哥说那个相机很贵，是从国外买回来的，连一张相纸都够买好多冰淇淋。


    但叶霖诚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拍照，从没见他拿出来过——只一回。


    那天是幸涵的生日，哥哥和叶霖诚一起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吃完蛋糕后三个人就一起拍了张照片。


    他记得叶霖诚主动在照片后面写了什么，三个人还签上了名字。


    确实，他那时候的字写得歪歪扭扭。


    幸涵：「我那时候才上小学三年级啊。」


    「嗯，没事。」对方说，「虽然丑，但是很可爱。」


    幸涵：「……我现在的字好看的。」


    强行挽尊还来得及吗？


    「真的？」


    「真的啊！」幸涵刚说完，就听见那边没了声音。


    语音断了。


    「……」


    怀疑他撒谎也不用挂电话吧，至于吗？


    结果下一秒一个通话又拨了过来，幸涵手快接起，然而接起后他才发现不对劲。


    ……居然是视频通话！！！


    视频窗口突然弹出来，让幸涵吓了一跳。


    他在右上角的小窗口里看到了自己目瞪口呆的傻样子，而在主屏幕上的人虽然也是怼脸自拍，但神情却十分淡然。


    熟悉的俊眉朗目印入眼帘，里面的人微微弯着唇角，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幸涵：「……你怎么，突然发视频。」


    脸在发烫，心跳也在加速。


    「我看看你字是不是写好看了。」对面说。


    「……」


    神他妈看字好不好看。


    幸涵有些不知所措：「大半夜的写什么字啊。」


    「那就不写。」对面很干脆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幸涵：「……」


    「之前一直没让你看到我，对你不公平，补一下。」相当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幸涵：「……哦。」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但是跟对方这么面对面说话，他有点不好意思啊。


    他都不敢直视屏幕了。


    幸涵的视线有些闪躲，故意把手机拿偏了一些，只给对方看个侧脸。


    结果对方冷不丁说：「手机里看，比在摄像头里还要好看。」


    幸涵：「……摄像头很便宜。」


    「不是便宜，是你不用开美颜。」


    现在的摄像头多多少少带点美颜，不开也会带。


    幸涵被他说得一脸燥热，偷偷觑了手机里的人一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也很帅啊。」


    对方很快回：「谢谢。」


    幸涵：「……」


    嗐，他这是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幸涵：「礼尚往来，你夸我我回夸一下你，应该的。」


    然后他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幸涵又是一臊：「你笑什么啊？」


    对方不回答，反而是突然问：「小涵，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


    幸涵一愣。


    他轻轻阖了下眼，吸了口气。


    一年前夜里的一幕突然洗漱涌入脑海。


    那是清明节前一天的晚上，他跟哥哥去买要烧给父亲的纸钱。母亲因为连续加班工作太忙，忘了准备第二天扫墓的祭品，直到夜里十一点才给哥哥打了电话，让他们临时去买。


    兄弟俩各骑一辆自行车，哥哥突然被一辆醉驾的suv车给撞了。卖祭品的店所在街道有些偏僻，夜里没什么人。那辆suv肇事逃逸后，虚弱的哥哥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吓懵了的幸涵手足无措。


    附近一辆可以送哥哥去医院的车也没有，他很快拨打了120。


    就在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看到一辆亮银色的豪华超跑路过，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等红灯。


    跑车后座的窗子半敞着，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叶霖诚的脸。他微眯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


    他立刻朝他挥手大叫，然而里面的人只是头动了一下，并没有下车，超级跑车很快就再次启动，倏地就没影了。


    车灯在夜色中留下两道绚烂的光带，看着却异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