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锋很平静。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刚才很八卦的袁袁、罗萱和方芸就很尴尬。
宁愿和秋伊人不尴尬,因为她俩刚刚可没有参与议论“夏和阿飞不可不说的故事”这个话题。
“学长,你和夏笙歌——”袁袁的脸皮最厚,一会的尴尬后,八卦之心不死道。
“刚刚说了,没有什么。普通朋友而已。”任无锋神情平淡道。
宁愿不着痕迹的盯了袁袁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问这个。
“我听朋友说,哲学系的好多学姐学妹都暗恋学长。”
袁袁贼心难死,换了个话题,问道,“这是真的吗?”
罗萱和方芸瞬间又来了精神。
宁愿偷偷竖起了耳朵。
秋伊人宁静幽深的眼眸定在男人的脸上。
任无锋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既然是暗恋,我怎么知道?”
“哦——”袁袁拉长着声调。
她看了看学长两边的愿姐儿和死装女,笑嘻嘻道,“也对哦,所以暗恋是没用的,得说出来才行呢。”
姐妹们,袁妈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至于你们谁输谁赢,或者两败皆输抱头痛哭,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我会管住芸芸这个花痴女,不会让她也去乱掺和的,萱萱有男朋友,倒不用担心——
来日你俩无论谁功成,婚宴袁妈我要坐主桌,儿女要认我做干妈才行!
嗯,以无锋学长这颜值基因无论配愿姐儿还是死装女,儿女一定很可爱漂亮的……
心如明镜的“袁妈”觉得自己今晚仁至义尽了,不适合再做得更明显了,便难得的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浮想联翩中。
任无锋不知道袁袁已经连他未来儿女的名字都快帮他想好了,见到这个偏偏长了张嘴的学妹终于不搞事情了,莫名也松了口气。
任无锋边吃东西,小口饮啜着红酒,边和左右的两个美女学妹闲聊着。
“宁学妹,你除了cosy,还有什么业余爱好?”任无锋先问右边的宁愿道。
“我喜欢跳舞,游泳,旅行,追剧和看电影。”宁愿掰着手指,回答道。
“跳舞?什么类型的舞蹈?”
任无锋打量着她这火爆的身材,想着看她跳舞必然是赏心悦目的福利。
宁愿抿了抿红唇,道:“现代舞,街舞啰。偶尔我也跳民族舞。”
任无锋看着她娇媚的容颜和前凸后翘的曲线,笑眯眯道:“我想学妹跳傣族的孔雀舞一定会非常非常好看。”
宁愿凝视着男人有些打趣的笑容,脸色微红。
女孩右手轻撩了撩自己耳畔的头发,尽力平静着声调,试探着邀请道:“那下次有机会,我跳给学长看?”
任无锋微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点了下头,道:“好呀。”
宁愿眼睛扑闪,如被点亮了下。
女孩微低下眉眼,拿给面前的酒杯,假装去喝酒。
任无锋又转向左侧,问秋伊人道:“除了cosy,伊人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读书,旅行,画画。“秋伊人从容而简约道。
“画画?”任无锋忍不住确认道。
“嗯。”秋伊人轻轻点头,看着男人俊朗的面容,道,“不过我画得没有学长那么好那么快。”
任无锋饶有兴趣,问女孩道:“伊人你有自己的画作照片吗,我看看?”
秋伊人犹豫了下,从椅背的小包里掏出了手机,点点划划,然后递给了男人。
任无锋仔细看了几张她的画作照片,把手机还给女孩。
他凝视着银发女孩仙逸的素颜,道:“你这色彩的风格?是在学习梵高?”
秋伊人神情淡静,点头道:“梵高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
“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旅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及至没过嘴唇,甚至涨得更高,但是我要前行。”
任无锋凝视着女孩,念诵着梵高的名言。
他脸上露出真心欢悦的灿烂笑容,道,“巧了,他也是我最喜欢的画家。”
……
文森特·梵高出生于1853年3月30日荷兰乡村津德尔特的一个新教牧师家庭,早年的他做过职员和商行经纪人,还当过矿区的传教。
1880年梵高开始学画,后来他在布鲁塞尔、海牙和安特卫普进修。梵高早期画风写实,受到荷兰传统绘画及法国写实主义画派的影响,未曾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
1886年,梵高来到巴黎,结识印象派和新印象派画家,并接触到日本浮世绘的作品,视野的扩展使其画风巨变,他的画,开始由早期的沉闷、昏暗,而变得简洁、明亮和色彩强烈。
梵高发现,他唯一深爱的东西就是色彩——辉煌的、未经调和的色彩。
他手中的色彩特征,与印象主义者们的色彩根本不同。即使他运用印象主义者的技法,但由于他对于人和自然特有的观察能力,因而得出的结论也具有非凡的个性。
梵高对色彩的偏好几乎达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这虽然与他的精神疾病有着一定的联系,但是也不能否认梵高对于色彩的创造性的发现和表现。
他的画作中的色彩都是较为奔放、夸张的,这也深深地影响了20世纪的表现主义和野兽派绘画。
梵高对农民、对田野生活、对乡村田野风光有着很高的热情,他喜爱农民的一切。
梵高经常选取这些散发着泥土清香的物象作为自己的绘画题材,尤其是向日葵、麦田、鸢尾花、豌豆花等。
在梵高的作品中,风景画和人物画各占其半,所有的对象在他的笔下都有了第二次生命。
苹果花在风中摇摇散落,茅草房在阳光下熠熠发亮,金灿灿的向日葵折射出人性的希望,星空在深夜随波摇荡……
文森特·梵高,艺术史上最纯粹的画家,他所描绘的风景永远在世间闪耀。
……
听到任无锋说梵高也是他最喜欢的画家,秋伊人的神情明显不一样了。
女孩的眼睛和面容都生发出了喜悦的光华。
秋伊人带着兴奋的情绪,问道:“学长你最喜欢梵高的哪幅作品?
“《星夜露天咖啡座》。”
任无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虽然这部作品没有《向日葵》、《自画像》、《星月夜》、《夜间咖啡馆》等那么出名,不过我更喜欢《星夜露天咖啡座》那种美好平和的意境。”
任无锋凝视女孩侧耳倾听的完美面容,解释道:“梵高在《星夜露天咖啡座》上,用黄和蓝来表现一种独特感受。
画中被灯光照成黄色的咖啡座和蓝色星空的对比,使整幅画显得很美,洋溢着一种平和的诗意。
那是一幅很美的、安详的作品。”
秋伊人轻“嗯”了一声,一脸认同道:“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他生命末期那些过于扭曲癫狂的作品。
我最喜欢的是他那幅《罗纳河上的星夜》。
阿尔勒夜晚的灯光照在罗纳河蓝色河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星空高悬于上,阿尔勒的城镇向后退去,退成一条几乎无法分隔开天空和河面的线——
梵高用欢悦的蓝色主色调营造出了一种幻梦迷离的静美和悦感,让人沉醉。
梵高自己也说过,他想画出让人温暖的东西,带着某种永恒感,如同音乐一样。
如果说绘画和语言是思想的媒介,那么梵高就是当之无愧的思想家。”
说起自己最喜欢的艺术家,即使是秋伊人这样安静话少的人似乎也不由自主变成了演说家。
女孩眼睛亮亮的,神情带着某种虔敬的认真,声音也似朝圣般,道:“透过他的画作,我觉得我可以看到梵高那颗饱满而热烈的心灵。
在笔触和色彩之间,有着画家最真实纯粹的情感流淌。
而透过他的语言,我看到的则是梵高沉思而睿智的头脑,以及,和自然每个细节——树木,山川,天空,乃至每寸土地——都息息相关的灵魂。
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伟大艺术家的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悲哀。
梵高还给这个世界的,却是一份纯粹阳光的灿烂与灼热。”
任无锋有点意外这个安静美女此时狂信者般的虔诚模样。
他念着梵高书信中的话语道:“人的灵魂里都有一团火,却没有人去那儿取暖。
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囱上的淡淡薄烟,然后继续赶他们的路。
但是,总有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我也在人群中,看到他的火,然后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我带着我的热情,冷漠,狂暴、温和,以及对爱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
任无锋顿了顿,与秋伊人明亮的眼睛对视着,继续念诵着道:“我对艺术有强烈的信仰,坚信艺术如激流,将人带到极乐之境。
不过,人本身也需要付出努力。
我想不论怎样,一个人找到他自己的事业,真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我又怎会觉得自己不幸呢?
我是一个狂热分子,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
我无法浇灭这一团火,我必须让它燃烧。”
秋伊人听着男人那一字不差的念诵,眼睛里满是遇到志同道合者的欢喜愉悦。
复大江湾校区的校花早失去了平时的安静姿态,神情带着愤愤不平,道:“这么伟大的艺术家和这么天真纯粹的灵魂,在生前,艺术作品和成就却被长期忽视,无人问津。
他过得那么贫困、凄凉而卑微,靠着弟弟提奥的接济支持才勉强苦苦支撑。
世道真是可笑!”
秋伊人脸上带着冷笑和嘲讽,恨恨道:“果然只有死掉的艺术家,才是最好的艺术家!”
任无锋略微沉吟,最后还是选择以梵高自述心意的文字接话道:“有时我觉得自己太脆弱了,应付不了一些事情。
有时候我会觉得一个人更有钱,更年轻,更聪明,才可能成功。
幸运的是,如今我的心不再渴望任何所谓的丰功伟业。
所有我想得到的,都在绘画中得到了……
这就是是我选择度过此生的方式。”
秋伊人觉得男人给出了最好的回应。
她心底一直以来的愤愤不平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是啊,这就是梵高自己选择的度过一生的方式啊……
有什么好为画家愤懑抱怨的呢?
能够按照自己热爱的方式度过一生,难道不是最难得的事情吗?
何况,他的画作真的流芳于世了。
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有这样的才华和幸运的。
只是——
秋伊人看着任无锋英挺俊朗的面容,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奇,问道:“学长,你不会是把整本《梵高书信集》都背了下来吧?”
任无锋摸了摸鼻子,真诚道:“我说了,梵高是我最喜欢的画家。”
他凝视着女孩的眼睛,微笑着道:“对于喜欢这件事情,我一向是很认真的。”
秋伊人闻言愣了愣,仔细看着男人。
任无锋笑容温和,也看着她。
秋伊人觉得男人的眼睛如同罗纳河上的那片星海,其中似有万千星辰闪耀。
女孩生出了一种跌入星海之中的坠落感、包围感和喜悦感。
两人对视着,眼睛和眼睛的距离只有二十厘米。
似乎只是几秒。
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秋伊人在对视中率先移开了目光。
女孩白皙如雪的面容上泛起了朝霞般的红晕。
“砰砰砰砰——”
心跳突然就变得很急促。
急促而有力!
震耳欲聋!
如海啸!
如雷鸣!
秋伊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了一般。
她似乎变成了一个溺水者,变成icu里的病患——
剧烈的、剧烈的、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女孩有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江湾校区的校花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
但秋伊人桌子下的双手却下意识的紧张攥紧。
那一种在书上看过、在影视剧里见过、在别人嘴里听过的东西,突如其来,侵袭席卷过女孩一贯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复大历史系的才女、江湾校区的校花感到了莫名的惊慌和害怕,以及深深的迷茫和无所适从。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沉敛明智如秋伊人,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命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喜欢没什么,爱上才可怕。
特别是先爱上的那个人,会不自觉变得卑微而可怜。
因此,如果你不幸先爱上了,那么至少要学会克制隐藏自己的爱,不要让自己变得可怜。”
莫名其妙的,秋伊人突然想起了读过的某本书上的段落……
接下来的时间,秋伊人再也没有和任无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