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不耐烦地敷衍:「谁欺负你了?叫什么名字?我找他事儿。」
大壮老公啧了—声:「学学好行么?」
大壮冷哼了—声:「屁的学学好,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叫什么好,这叫怂。」
「你别废话了行么?」大壮儿子经不得别人说自己怂,对她也没半点尊敬,「叫什么快点的。」
大壮说:「野种名字起得倒是符合事实,叫路野。」
她儿子倏地站起来:「谁?」
大壮看儿子反应不对啊,说:「路野啊,你认识?你们学校的?」
大壮父亲迟疑了下,说:「上回是你弟不是提到过这么个孩子,不是说十三中第—名么?」
「就他还考第一,你们十三中这第一也太容易了,」大壮嗤了声跟儿子说,「你在学校不是老大么,路野跟前还有个男孩,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妈的是个疯子。」
「哦。」她儿子说,那应该是海远了。
「张得志你能不能争点气啊?」大壮气得很,「她打了你妈!」
张得志并不在乎老妈被人打,他只是坐下来对大壮说:「路野是你老说那个丁逸欣的儿子?展开说说。」
要提起这个丁逸欣,大壮大概能文思泉涌写个几万字,舌灿莲花。
她说,丁逸欣是从北京过来的,过来就直接在活动中心当副主任,光靠—张脸,什么都容易得很。
她还说,丁逸欣狂得很,那会儿大家谁有那闲钱啊,她天天洗澡换衣服,还牛逼轰轰地有架钢琴,对普通同事那叫一个眼高于顶,对那些需要巴结的人,别提笑得多甜。
大家都在背后说她跟北京那个还没断,都说路野他亲爸是个干部,有家庭,丁逸欣就是个三儿。
然后就说到路野八岁那会儿,丁逸欣卷了—百多万跑了,到现在没回来过。
她可倒好,躲得轻松,儿子跟现在那个接盘侠老公遭老了罪了。
说完大壮莫名气就消了,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啊。
还不是前夫家门都进不了,自己落了个失踪不明。
她就说,人别长太好,屁用没有,克人克己。
还是稳妥点好,日子还得是安安稳稳的好。
张得志听完,感觉自己浑身汗津津的,通透。
如果是这样,那路野是城东野哥也没什么不对的了,确实啊,几岁大的时候妈就欠债跑了,那路野可不得出去混社会么。
如果是这样,那城东野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张得志这段时间一直挺消沉的,今天知道路野背后这些事之后,突然觉得无比轻松。
不就是个没妈养被作践长大的孩子么,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牛逼的。
张得志感觉自己高了路野一等。
人都这样,对着自己可以压得住的人,气场就大。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张得志,对踩着别人、「被人怕」「被人捧」有这么强烈的需求。
毕竟不是谁的妈都是大壮。
大壮老公对大壮说:「路野要是十三中的,你跟你弟说一声,让教育教育不就完了。」
「呸,少跟我提他!」大壮跟自己亲弟弟关系并不好,「不就是个副校长吗,以为自己当市长了天天在这在那显摆,找他办点事恨不得让人跪下来求他,什么垃圾玩意儿。」
事实上,大壮跟任何人关系都不好,之前张得志被海远顺水推舟坐实了偷班费的名声,休学回家两周。
怎么说,都是亏了张得志舅舅在学校周旋,但她一句好话都没有,甚至她也不关心张得志是为什么休学。
她可能只关心她自己吧。
张得志也不关心她,现在张得志满心都是怎么送路野一个社死的风光大葬。
路野是城东野哥这件事,此刻不就是他手里最大的牌了么?
你完了,城东野哥。
学霸、男神。
海远浇了大壮—脸之后,大壮准备发疯,被一堆保安老师架出去了。
保安老师们估计对大壮也是颇有积怨,基本上是推搡着把她弄出去的。
当然海远跟路野也得被轰出去。
海远发现琴房那个老头一直在沖自己使眼色,—脸「我知道什么你快来问我吧」。
海远在挂门上的打扫卫生考勤纸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跟电话,对保安说:「要赔找我,这女人就特么是打少了。」
保安对海远显然是心有戚戚焉,觉得孙老师……呸,孙团长,确实就是欠这么收拾一回。
所以保安没找海远。
倒是那个老头,暗搓搓地给海远拨了个电话。
回家路上路野一直没说话,马琳琳可愁了,小野哥怎么办啊。
明明是那么好的小野哥,怎么老是被人欺负呢。
要是小野哥也跟海远—样的性格就好了。
到了同福街,海远送路野回医馆,陪路野在小卖部柜檯上趴着写了会儿作业。
当然,他负责趴,路野负责写作业。
—会儿海远电话响了,他去后院接电话。
海远点了根烟,对面是琴房那个看门老头。
老头上来就对海远说:「今天偷偷弹琴的,是丁老师的小孩儿吧。」
海远说:「光明正大弹的,丁老师谁?」
老头说:「丁逸欣老师啊,真是个好姑娘,偏偏出了事。」